第111章 不受宠的孩子
经过一天的相处，大家逐渐发现这些来到爱丽丝学园参观的孩子们全都特别怕生，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一直黏着谁，一刻也不愿分开。到了晚上，戈武送亚伯去学生会特地为他们准备的宿舍房间。
一路上，亚伯拽着戈武的手不哭不闹，没有因为离开家而难过，也没有因为要和戈武分开而伤心，他表现得很安静。只是戈武没发现，在自己转身后，亚伯在门口红着眼睛目送他。直到戈武来送热牛奶给他，才发现他一直没有进房间，就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楼梯口。
“为什么不进屋休息？”戈武有些惊讶。
亚伯看了一眼光线调至柔和模式的房间，又看向戈武，最后低下头去，不敢出声。
戈武习惯他的沉默，只好拉着他的手走进屋里，说道：“你是不是不习惯一个人睡觉？我在这里陪你一会儿，等你睡着我再走。”
然而亚伯并没有多开心，甚至控制不住地向下弯了弯嘴角。戈武见他不想喝牛奶，便将他抱到床上，亲自给他脱了鞋，脱了外套，问道：“现在要换睡衣吗？”
亚伯快速摇头，戈武微微一愣，没多问什么，就让他钻进被窝，自己侧躺在床边。“你睡觉前喜欢听故事吗？我知道很多小孩子都愿意伴随着故事入梦，那么你想听什么故事呢？”
亚伯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摇头。戈武顿时生出挫败感，他以为孩子对故事是没有抵抗力的。“那就睡觉吧，我会在这里陪到你睡着。”说着，戈武摸了摸亚伯的头，然后手放在他身上轻轻拍打，像往常哄孩子睡觉一样。
过了很久，亚伯才开始打瞌睡，渐渐闭上了疲倦的眼睛。戈武终是不忍心喊醒他换睡衣，大概孩子还有到陌生环境的不安情绪，第一晚就无所谓了。
戈武看他睡着，便轻轻摸下床，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准备去菁英宿舍休息。蓦地，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戈武脚下一顿，回头看去，亚伯不知是没睡着还是惊醒了，赤着脚站在门口看他离开。
看他可怜兮兮地扒着门边的样子，戈武无奈，“你一定要目送着我离开吗？”
“你不要我了吗？”亚伯忽然开口，竟是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以后会少吃一些的，我会多说话，你可以不讨厌我吗？”
戈武哑然。他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今天有没有在这个孩子面前表现出任何不耐或任何嫌弃的神情，然而并没有，难道这个孩子之前经历过什么创伤，才会问出这样令人心疼的问题？
“亚伯，我向你发誓，我不会不要你的，我也绝对不会讨厌你。”戈武蹲下来与亚伯平视，用最真诚的语气对他承诺。
亚伯终于羞赧地笑了一下。
戈武心中叹气：原来这个孩子一直在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会遭到别人的厌弃。
“亚伯，今晚跟我一起睡吧？”
亚伯开心地点点头，接着又心事忡忡地摇摇头。
“我一个人睡怕黑，你真的不要来陪陪我吗？”戈武对孩子有十足的耐心，他近乎撒娇似的晃动着亚伯的肩膀。
斑德正从楼梯上走下来，撞见这诡异的一幕，立即搓了搓眼睛，确认没看错人之后，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机械般倒着走上楼梯原路返回，像是镜头倒退一般。
戈武无视斑德撞鬼似的非正常人动作，解下外套朝空中一挥，将亚伯裹住，然后抱着他去了菁英宿舍。
大概是紧张一整天终于放下心来，还没放到床上，亚伯就趴在戈武肩膀上睡得迷迷糊糊了。
一夜安睡，亚伯醒来看到戈武半躺在被窝里看书，立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翻身抱住戈武在被子下的腿蹭了蹭。果然，一起睡了一夜，小孩子已经完全信任戈武。
戈武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早上想吃什么？蒸蛋糕怎么样？我们让昨天做饼干的哥哥做。”
“……”虽然好奇为什么要那个哥哥做，亚伯也只是乖巧地点头。
“先起床洗个澡好不好？”
亚伯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自己洗。”
戈武察觉亚伯有所隐瞒，心中担忧，与他商量道：“浴室的水不够用，我们一起洗吧。”
睁眼说瞎话也只有亚伯会信以为真。
浴室里，戈武为亚伯脱光衣服，骤然眼中冒火，怕吓到亚伯，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火气，慢慢套话。
这个孩子初来时额头有淤青，手背上也有烫伤，戈武以为是孩子自己调皮不小心磕碰到，但是脱了衣服后发现，亚伯后背、胳膊、腿上都有或轻或重的伤痕，有新伤有旧伤，青紫一片，曾流过血的伤口也结痂了，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滑过小臂上的指印痕迹，亚伯瑟缩了一下，戈武骤然回神，将他抱进水温合适的浴缸里。亚伯似乎怕水，全身颤了一下，拽着戈武的衣领迟迟不松手。
“别怕，我一直在这里。”
亚伯听话地松开手，刚浸入水中又反手牢牢攥紧戈武的一只手，好像自己不是在浴缸里洗澡而是掉进深潭中会溺水一样。
戈武任由他拽着，腾出另一只手给他顺毛。“亚伯，水凉不凉？”
亚伯摇头，蓦地想起要多说话，便怯懦地开口：“不凉。”
“害怕洗澡？”
亚伯想了想，还是摇头。“不怕。”
“怕水？”戈武循循善诱。
亚伯点点头。
戈武见他看着自己，便神色平静，又温柔地问道：“为什么怕水呢？”
亚伯低下头去，没有回应。戈武没有强求他回答，此路不通，他只好换个方向。“身上的伤还疼吗？”
“不疼。”
“为什么会受伤呢？”
亚伯又低下头去，半天才小声地哼道：“自己磕的。”
虽然对一个孩子套话不厚道，但是戈武还是问了：“小男子汉轻易不落泪，你被打的时候有没有哭？”
亚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时候……很多时候不哭，我不哭。”像是无法证明自己是男子汉一般，亚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爸爸踢过你这里吗？”戈武的手滑过腿上的淤青，根本不敢搓澡，只能算是抚摸。
亚伯摇头，“没有爸爸了。”
戈武微不可查地蹙眉，又问道：“家里只有妈妈？”
“还有四个哥哥姐姐，他们都能帮妈妈干活儿，我长大以后也能干很多活儿，妈妈会高兴的。”
孩子童言无忌，说话也容易颠三倒四，但是不妨碍戈武听得明白。一个没有男人养家糊口的贫困家庭，单亲妈妈要养育五个孩子，力不从心，最不能帮忙的最小的孩子一定是最不受宠爱的，甚至还会遭到厌烦。但是，即便如此，送孩子来参观爱丽丝学园是一种难得的荣耀，更有可能因此出人头地，为什么要选择最不受宠的小孩子。
“是谁送你们来这里参观的？”
“是一些大哥哥。”
在孩子的认知里，什么样的大哥哥也只能描述表象，戈武便问道：“他们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像金子一样会发光的。”
是王宫守卫军，这支军团主要镇守帝都，受命于王室与王爵，一些有威望的贵族也能动用其中的小部分人，可以说是一支比较花心的军团。用这里面的人，还需要再调查办事的主要负责者。
亚伯想起了开心事，害羞又充满期待地说道：“大哥哥接我们去王宫学习，我一定好好努力，那个时候，妈妈和哥哥姐姐一定会喜欢我的。”
戈武手下一顿，“去王宫学习？”他所知道的消息只是参观学园而已，娜艾思校长接到的通知到底是怎么说的，她隐瞒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