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类学田野调查的特点

不少学科都有实地调查的方法，如社会学、心理学、经济学、法学等。人类学的实地调查与其他学科的实地调查有什么不同之处？有哪些自己的特色？

（一）长期性

长期性是人类学田野调查的主要特点之一。从事人类学研究者，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通常要求初次做田野工作的人居留在调查点一年或半年的时间。许多中外人类学者都曾在研究对象所在地生活数月甚至数年。例如，著名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曾于1914年至1918年多次到新几内亚的梅鲁（Mailu）和特罗布里恩德（Trobriand）等岛屿进行田野调查，与这些岛屿的土著民族共同度过近4年的时间。另一位英国著名人类学家A. R．拉德克利夫-布朗（A. R. Radcliffe-Brown）于1906年至1908年曾在印度洋孟加拉湾的安达曼群岛调查岛上居民。自20世纪20年代开始，中国许多人类学者也曾在边疆民族地区调查数月、半年甚至数年的时间。笔者曾在新疆、西藏、云南、广西、贵州、四川等地调查数十次，其中时间较长的有两次，一次是1981年3～8月在新疆伊犁新源县哈萨克牧区调查5个月，与哈萨克牧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另一次是1983年6～11月到新疆阿勒泰地区哈萨克族和图瓦人（现属蒙古族）中调查了5个月的时间。

（二）参与性

“参与观察”是人类学田野调查的基本特征，也是人类学田野调查的最大特色。走马观花并非参与观察，只能看到一些表面的东西，难以深入，结果容易失真。参与观察者不仅要作为旁观者深入观察当地人社会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且要相当程度地参与到他们的日常生活和各种活动之中，以求亲自体验当地人的文化，获得较细致、深入的感性材料，从而能够深入理解和把握该文化的全貌。

在参与式的田野调查中，调查者根据自己的情况，扮演不同的角色。参与式田野调查主要分为完全参与式观察和参与式观察两大类。完全参与式观察即研究者在研究场合中扮演与被调查者相同的角色，即与当地人长时间同吃、同住、同劳动，使自己成为被调查者中的一分子，不仅详细观察其行为、活动，而且亲身体验被调查者的日常生活经验。并且要学习被调查者的语言，不仅要会说，而且能使用他们的语言进行调查。采用这种角色定位，其优点在于能深入观察到细微情境，并能在该情境中获得体会，它是一种较具深度的实地研究方式。我国民族学界20世纪50年代的田野调查，大多是完全参与式观察，大多数人都与当地人实行“三同”，即同食、同住、同劳动，并参与当地的生产和生活。笔者于1981年3～8月在新疆伊犁新源县黑宰部落的调查，也属于完全参与式观察，笔者居住在哈萨克族家庭中，和他们同住一个毡房，与他们家的成员一起睡觉、吃饭，并参与各种牧业生产，如放羊、挤奶、做饭等。1983年在阿勒泰地区调查图瓦人也一样，住在图瓦人的木屋里，和他们一起生活。

参与式观察即指研究者虽参与调查对象所经历的各种生活和生产情境，却扮演着观察者的角色。研究者虽然参与被调查者的生活和工作，但心态上却是以局外人自居，而且不隐瞒研究者的身份。英国著名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在新几内亚特罗布里恩德（Trobriand）群岛考察属于参与式观察。他并没有住在当地人家中，而是在这个岛上的一个村子里搭了一个帐篷单独生活。他学习当地土著民族的语言，直接观察土著民族生产和生活，观看当地的各种仪式，并与他们深入交谈，问得很细、很具体，并常问一些在当地人看来十分无聊的问题，从而获得大量第一手的资料。马林诺夫斯基在1922年出版的《西太平洋的航海者》（Argonauts of the Western Pacific，该书出版时译作马凌诺斯基）一书中，归纳了民族志调查方法的三条原则：“首先，学者理所当然必须怀有科学的目标，明了现代民族志的价值与准则；其次，他应当具备良好的工作条件，主要是指完全生活在土著人当中无须白人介入；最后，他得使用一些特殊的方法来搜索、处理和核实他的证据。”

（三）深入性

深入性是指人类学者长期参与被调查者的生活和活动，与他们建立良好的社会关系，融入当地居民的生活，亲身体验当地的人文风情和日常生活经验，详细观察其行为，深入了解其社会系统的运作过程，细致体会其心理活动。由于当地居民把调查者当作“自己人”，调查者可以亲身参加并详细观察一般人无法看到的神秘仪式或活动。因此，研究者能够在调查中透过表象看本质，由表及里，由浅入深，不仅调查表层的文化，而且调查、分析内在的观念、结构、规则和意义等，从而观察到当地居民的灵魂深处，熟悉其思维模式，理解其细微情境，发现其无意识层次的行为模式。因此，深入式调查是一种颇具深度的实地研究方式。

深度访谈是人类学田野调查的特色。田野调查之初，受访人往往十分警惕，许多事情不愿意谈，尤其是涉及私生活的问题。只有与受访人建立较为密切的关系，才有可能进行深度访谈。例如，我的一位硕士研究生在1999年调查北京的朝鲜族个体家族企业时，最初老板娘不愿意详谈家族企业的情况。后来，我让她到老板娘开的店里帮忙干活，并给老板娘的儿子补习英语，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老板娘对她十分热情，不但把家族企业来京之后的发展情况，而且还把自己和丈夫的隐私全部告诉她，甚至连自己丈夫的各种纠纷都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