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说闲话的小姑娘们
当“小白”逐渐开始独当一面的时候，也开始显现出自信了。算来算去，从我入职以来，前后的时间也不长，也就半年的适应期，再后来半年多的熟练操作期。加上因为业务量剧增，王丽不得不尽快放手她服务的一部分客户，让我来独自从头跟到尾。从接到订单开始，自己输入订单，和工厂确认交货时间并估算好报关和运输的时间后回复客户到货时间。等货物生产好后，督促报关，跟踪仓库发货。如果货物在客户端出现了技术问题，我还要联系相关的技术人员来解决，有时是处理退货，有时是换货。系统里的流程要一步不落地走一遍，现实生活中还要人为地跟踪。有时候，我很想不明白，既然需要人工干预，那何必还要系统呢？目前来看，还不怎么理解系统存在的意义。这个价值几百万的系统在我这里居然还是个累赘。被管理层知道的话，真的要欲哭无泪了吧。
在王丽和我分摊客户的时候，明显觉得对方把订单多、客户采购人员难搞、销售难伺候的客户都给了自己。而王丽自己留着的都是那种一个月来一张订单的小客户。虽然心里不满意，但也丝毫不敢多说什么。作为翅膀还没怎么长硬的雏鸟，只能照单全收。私底下和别的部门小伙伴一起午餐的时候，不免跟着人家一起抱怨。
“Candy，你们Lisa这些日子在休假吗？怎么都不来找我们报关了呀？基本上就一直接到你的电话。”
“没啦，她在的。只是我命苦啊。哎”
“别唉声叹气了，她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来之前没多久，还活活让一个新人累走了。她的懒很出名的。”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碰到了个以懒惰出名的顶头上司呢？”
“别多想了，做做就适应了。”
跟我一起八卦的是报关部门的Tina。这小妮子比我早进公司一年，两人同龄。不外乎我多读了一年，对方是大专毕业。不过这一年的时间并没有拉大两人之间的工资差额。入职的起薪只有200块的差距，加上Tina已工作一年，还有了10%的工资涨幅，目前的工资反而比我高出200多了。多一年的本科看来丝毫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不过一向对钱没有概念的我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平时一有空闲，就会和Tina在电脑上聊天。如果王丽在开会的话，她们还会打电话聊。一聊就是一小时，赶在王丽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果断挂机。煲电话粥可是我从小就有的兴趣爱好之一。以前读书时自己每个月还需要担心电话费账单上的数字会不会让爸妈惊讶地找我算账，现在在办公室煲电话粥，真是毫无后顾之忧啊。思想上的放松导致言语上也开始放肆了。
“Tina，不好意思啊。我又来催单了。是Lisa的订单，她说自己在忙，让我来催你。”我不太情愿地打着字发送给了在线的Tina。
一边王丽的对话框在那里跳得不停。打开一看，又是新订单，而且都是她自己的客户。这次好了，输订单的任务都给我了。
Tina的对话框也没闲着：“你说你也忙呀，她自己客户的让她自己操作呀。”
说拒绝的话，在我这里永远是个过不去的坎。那时在收到公司入职通知书的同时，也收到了另一家公司的人事电话。两家公司的背景实力差不多，只是因为距离远近的问题，加上所谓的“先来后到”。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现在的公司。但要拒绝另一家公司，电话打了足足三十分钟。都没把自己拒绝的意思表达清楚，最后只好硬生生地来了句“不好意思，我已经收到了别的公司的入职通知，你们晚了一点。”对方人事原本的耐心早被磨完了，“那你一开始就可以说了呀，白白浪费我这么多时间。”留下的是电话这头的一脸愧疚和电话那头“嘟嘟”忙音。
看到Tina这么直白的拒绝，只好对着屏幕深深地叹了口气。匆忙地输完订单后，点出了在下方的对话框，打了几个字“算了，只能认倒霉，不过我们的新同事Roya似乎比Lisa还要懒呢，哈哈。”回车键打完后，就最小化了对话框，锁了屏，站起身去洗手间了。
走回位置的时候，迎面看到了王丽，她正端着笔记本电脑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我照例打了招呼，但看到王丽脸上的笑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尴尬感。
坐到电脑前，拉开抽屉，拿出了护手霜，稍微抹了下就伸手去输开机密码了。发现对话框没有跳动，心想可能Tina在忙。正巧王丽去开会了，她又想和Tina煲电话粥了。于是点开Tina的对话框，不紧不慢的打着“在忙吗？方便电话吗？”消息发出去后，她无意地看了之前和Tina的对话内容，突然发现怎么没有去洗手间前发的那句话？就是那句说新同事Roya坏话，顺带还说了王丽的。难道是自己没发吗？不可能啊，软件出问题了吗？正疑惑着，Tina的对话框闪了，“刚才有点忙，不过现在好了。”我着急地再次确认了一下Tina的对话框，发现还是没有那句话，难不成是自己心里想的，没有发出去吗？怎么回事呀？怎么就找不到了呢？满脑子的问号，带动了不断找寻的手和双眼。在打开王丽的对话框后，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刚才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上百个问号瞬间变成了成千上万的“Oh，my god”。欲哭无泪应该就是最贴切的形容我现在心情的成语了。王丽一定是看到了我说她的坏话，所以刚才看我的眼神才是那样子的。怎么办呢？在老虎餐盘中的兔子，到底是装晕装糊涂呢？还是对着老虎念经，祈求宽恕呢？如果选择后者，老虎能放了我这只肥美的小白兔吗？屏幕上Tina的对话框有规律地闪着，但我哪有心思继续聊天啊。我也知道这样的“好事”一定会经由Tina的嘴传个十万八千里，然后全公司都会知道了。所以更不敢吭声了。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等待着会议中的王丽。
会议的时间从分针上，指针划过钟面的角度只有180度，但在我心里，那是什么中外菩萨上帝天使都呼唤过不下数百遍了。办法一个也没想出来，就等着“被宰”了。
“Candy，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和我说啊？”王丽的声音像从天上传来的，让我觉得是梦境般地不敢回应，“要不吃好午饭，我们在小会议室聊一下？”对方话音落下的时候，步伐正好走到了我的桌边。她笑盈盈的脸，看不出有丝毫生气的成分。身体还靠近我特别近，走得如此近乎，还是第一次，这桌边半包围的姿势和谜一样的笑容让我更害怕了，活脱脱地像只小鹿一样，只知道温顺地点头了，喉咙似乎还卡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打开妈妈给我带的餐盒，荤素搭配，颜色很彩虹。想着原本可以开心愉快地饱餐一顿，但现在还没开始吃，就感觉自己有些消化不良了。原先还算空闲的午休时间，这一天却我格外得焦躁。想出去散个步吧，又怕出门回来晚了，让王丽等我。下午1点不到，我就乖乖得拿了本子和笔，步履沉重地走进了小会议室，准备等待我的领导，顺便再努力地想想自己的台词。看看有没有什么故事可以讲讲。
讲故事这个技能，我从小就是不合格的。还记得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总是笑眯眯地对着会讲故事的同学，但对着我的表情，总是凶巴巴得吓人。读书阶段，还好不用编故事，全是背出来的台词。到了择业的时候，我更不敢考虑那些需要编故事技能的岗位了，比如销售啊、市场啊。因为真心不擅长，而且从未弥补上。
正苦思冥想着故事的开头，王丽就走了进来，她什么也没拿，只是踩着她的小高跟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边。谜一样的笑容终于开口了：“Candy，别紧张。我看到软件上的这句话起初是生气的，但我觉得可能是你对我的工作还不太了解，所以有了误解。没关系，我们一起工作久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了。但，你的这句话倒提醒我了。新同事相处得好吗？”
原本紧张的心，突然被问得有点莫名。王丽怎么会话锋转得如此迅速，而且这句话的重点是后面啊——是我们的新同事Roya呢。曾有同事开玩笑说，Roya是什么，读起来不就是老爷嘛。老爷呢就是整天使唤着丫头们。我还没弄清楚Lisa提到Roya的用意。为了“中庸之道”，我回答说“还行吧。”
王丽笑笑：“真的吗？那为什么你对话里面那么说呢？”我面露难色，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
Roya来了一个多月了，虽然职位的工作内容和我一样，但等级比我高一级，年龄也大了四五岁。不是一个大时代的人。一个70，一个80。平时工作上都是问题，工作节奏也十分缓慢。最要命的是她也喜欢煲电话粥，和我不同的是，Roya是和她自己的朋友，而且全是私事。还不乏几个老外朋友。光明正大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爽朗地“Yes， I remember. Long time no see.”
Roya单身，虽然已经30岁出头了。但一直没有固定的男朋友。长得中规中矩，但气场很有派头。非常符合她的英文名字的谐音。有时客户打不进她的电话，常常会打给我。其实，我也帮“老爷”做了不少助理的活，但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汇报关系。在内心里，我对她的懒很是抱怨。
“Roya也来了一个月了，按照公司流程，也是需要对她的日常工作有个了解。你就随便说说吧，我参考参考。”听到王丽这么说，我放松不少，真心以为对方只是随便听听的，也没看王丽有任何的纸笔记录。本来就对Roya有些不满，这下像找到“知心大姐姐”一样，把之前受的累和委屈一股脑全都吐出来了。王丽虽然这么鼓励着我，但应该也在时刻留意着我有没有在说Roya的同时映射到她。眼看着她脸上堆的笑容都快挤出皱纹了，但心里还是在不断地归类总结。哪一部分是属于Roya的问题，哪一部分是在说她不好的。被一个刚毕业的小毛孩说，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但王丽还是那个笑容，一直保持到会议室被其他人占用的时候。这演技，值得我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