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

点滴芭蕉心欲碎1，声声催忆当初2。欲眠还展旧时书3。鸳鸯小字4，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5，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6。料应情尽7，还道有情无8？

■ 注释

1 点滴芭蕉心欲碎：杜牧《芭蕉》：“芭蕉为雨移，故向窗前种。怜渠点滴声，留得归乡梦。”李清照《添字丑奴儿》：“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2 声声催忆当初：温庭筠《更漏子》：“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3 欲眠还展旧时书：蔡伸《生查子》：“看尽旧时书，洒尽今生泪。”

4 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欧阳修《南歌子》：“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王次回《湘灵》：“戏仿曹娥把笔初，描花手法未生疏。沉吟欲作鸳鸯字，羞被郎窥不肯书。”

5 倦眼乍低缃帙乱：倦眼，元稹《遣悲怀三首》其三：“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缃帙，孙枝蔚：“呼童急收书，已愁缃帙乱。”

6 幽窗冷雨一灯孤：汤显祖《牡丹亭·悼觞》：“冷雨幽窗灯不红。”

7 料应情尽：柳永《木兰花》：“往往曲终情未尽。”仲殊《蝶恋花》：“酒有尽时情不尽。”陈师道《减字木兰花》：“十载相看情不尽。”

8 还道有情无：刘禹锡《竹枝词二首》其一：“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 简评

词写悼亡。起句用雨滴在巨大芭蕉叶上滴答作响，衬托词人的“心欲碎”。次句接承上句雨打芭蕉的声音，再叙感受：雨滴在芭蕉上的声音，一声声都是在催促着词人回忆起当初二人在一起的情形。无法入眠，展书欲看，可书都带着旧时的记忆。看到“鸳鸯”二字，还记得她当初写这二字时的生疏模样。上片通过眼前景，勾起无数往日事，旧时记忆充满每个角落，无法摆脱掉。下片写自己的生活状态。“倦眼”，因思念亡妻长期无法入睡，而产生眼睛疲倦之感，正如元稹所言的“终夜长开眼”。倦眼强自观书，但缃帙却已乱，外物违拗。“缃帙乱”，反衬出心里乱。下句“重看一半模糊”，呼应上句“倦眼”。一半模糊，一为倦眼所致，一为流泪太过而致视力下降。“重看”，又多了物是人非之感，更增忆旧之情。接下一句，写词人托身居处之状态。七字三意象：“窗”，“雨”，“灯”。但三个意象都被冠以凄冷的形容词：窗为幽窗，雨为冷雨，灯为孤灯。然而窗未必幽，雨未必冷，灯更未必孤，则幽窗、冷雨、孤灯皆为词人彼时之心理感受，足见其内心凄苦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情到极致，便自产生疑惑，故结尾两句，用“料”字，猜测自己为亡妻已用尽了情。而“还道”，又以反诘口吻，暗自疑惑，则上句之“料应情尽”，是为妻情尽；下句之“还道有情无”，则为以后可能产生的情下断语：此情已尽，还会说我有情吗？多情词人，故其词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