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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菲利亚·福格处惊不乱

一小时之后,“亨里埃塔号”越过了标志哈得孙河入口处的“航标灯”,绕过桑迪—胡克角,驶入大海。这一整天中,它沿着长岛,与火岛的灯塔保持一定的距离,迅速地向东驶去。

第二天,12月13日,晌午时分,一个男子上了舰桥,测定方位。毫无疑问,大家一定以为此人是船长斯皮迪。根本不是!他是菲利亚·福格先生。

至于斯皮迪船长,他干脆被锁在了自己的舱房里,气得大声吼叫,都快要发疯了。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菲利亚·福格要去利物浦,船长不肯送他去那儿。于是,菲利亚·福格同意去波尔多,但上船后的30个小时中,他十分巧妙地利用他的钞票,使得船上的水手和司炉们——他们有点儿营私舞弊,而且,同船长也挺不对劲儿的——都站到他一边来了。

就这样,菲利亚·福格代替了斯皮迪船长在指挥起航行来,而船长则被关在了自己的舱房里,船则向着利物浦方向驶去。不过,从福格先生的驾船技术来看,很显然,他曾经当过海员。

这段冒险故事的结局如何,大家以后会知道的。不过,爱乌达夫人尽管一言未发,但担忧之情是不言而喻的。而菲克斯一开始就给吓傻了。至于“万事达”,他倒是觉得这一手干得真是太漂亮了。

斯皮迪船长曾经说过,“时速11到12海里”,而现在,“亨里埃塔号”确实是保持这一平均速度。

如果——还有这么多的“如果”!——如果海上天气不变得太坏,如果风不变成东风,如果船不出现任何毛病,机器不发生任何故障,“亨里埃塔号”就能在剩下的12月12日到21日这9天的时间里,跑完纽约到利物浦的这3000海里。但话说回来,一旦到了英国,抢夺“亨里埃塔号”加上银行偷窃案,罪上加罪,福格先生就不像他想的那么美了,那可就够他瞧的了。

开头的几天,航行极其顺利。海上风浪不太大;风似乎一直在向东北方向刮着;风帆张起,在前后桅帆的作用下,“亨里埃塔号”像一条真正的远洋轮船似的航行着。

“万事达”可高兴了。他主人最后的这一壮举——至于后果如何他不愿去想——使他激动万分。船员们从未见过这么快活、这么灵巧的小伙子。他对水手们友好极了,翻筋斗给他们看,使他们惊讶不已。他尽称呼他们好听的,还请他们喝好酒。他们为了他而认真地干着活,司炉们玩命地添煤加火。他的好情绪很有感染力,使大家都劲头十足。他忘了过去的事,忘了烦恼,忘了危险。他一心只想着眼看就要达到的那个目的。有时候,他也心焦难耐,仿佛被“亨里埃塔号”的锅炉烧烤着似的。正直的小伙子也常常围着菲克斯转,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菲克斯!但他没有跟对方说什么,因为在这两个旧友之间已不再有任何交情可言了。

再说,必须指出,菲克斯简直给弄糊涂了!抢夺“亨里埃塔号”,收买船员,这个福格操纵起船来就像是个老练的船员,凡此种种,弄得他晕头转向。他不再知道该怎么想是好了!不过,反正是,一个以盗窃5.5万英镑为开始的绅士,最终是会抢夺一条船的,所以,菲克斯自然而然地认为,福格驾驶的“亨里埃塔号”根本就不是去利物浦,而是开往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小偷成了海盗,就可以安然无恙了!这个推测,应该承认,确实是再合理不过的了。因此,警探开始真的后悔上这条贼船了。

至于斯皮迪船长,他继续在他的舱房里大声吼叫。“万事达”负责给船长送饭,尽管他身强力壮,但送饭去时仍倍加小心。福格先生则好像船上原本就没有船长似的。

13日,船从新地岛尾部通过。这一段航道非常难行。尤其是在冬季,经常浓雾弥漫,风势猛烈。从头一天晚上起,晴雨表的水银柱骤然下降,预示着天气马上要变。的确,夜晚时分,气温下降,天冷得厉害,同时,风也变成东南风了。

这事可真不妙。福格先生为了不偏离航道,只好收起船帆,加大马力。然而,船行速度减慢下来,因为海上发生变化,滚滚巨浪冲击着船头。船前后颠簸得很厉害,减慢了船速。海风越刮越猛,在逐渐地转变为飓风,大家已经预感到“亨里埃塔号”快要顶不住巨浪的冲击了。可是,假使躲避开飓风,那就凶多吉少,前途难卜了。

“万事达”的脸色与天气一样变得阴沉了。两天来,正直的小伙子一直提心吊胆,惶恐不安。但是,菲利亚·福格终究是个勇敢的水手,敢于与大海搏斗,一直在驾船前行,连马力都没往下减。当大浪袭来,“亨里埃塔号”无法冲上浪尖时,它就从巨浪下穿过,甲板被海水冲过,但它还是钻过去了。有时候,排山倒海的巨浪把船尾高高掀起,螺旋推进器都露出了水面,叶片疯狂地空转着,但船仍始终向前行驶着。

不过,风刮得并不像大家担心的那样凶猛。这次刮的并不是时速高达90英里的那种飓风,只是一种7级疾风。但不幸的是,风向硬是不变,一直是向西北方向刮,有帆也用不上。可是,正如大家马上就会知道的,机器极需风帆相助!

12月16日,这是从伦敦出发后的第75天。总的看来,“亨里埃塔号”还没有耽搁得令人担忧。差不多已航行了一半的航程,而且,最难走的路段也已经过去了。要是在夏季,可以保证胜券在握了。可是,冬季里,航行受到恶劣天气的摆布。“万事达”一直闷声不响。但他心底里却怀着希望,他觉得,即使风向不对,还有机器呢。

可是,就在这一天,轮机工上了甲板,找到福格先生,与他挺激烈地谈了一番。

不知何故——想必是因为一种预感——“万事达”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他真想把两只耳朵竖到一边去听他们在谈些什么,但,他只能听到一言半语,其中有他主人问的一句:“您对您所说的十分肯定吗?”

“十分肯定,先生,”轮机工回答道,“别忘了,自开船以来,我们把所有的锅炉全烧上了,如果说我们的煤足够慢慢地烧,可以从纽约开到波尔多的话,那点上大火,从纽约开到利物浦,煤就不够了。”

“我会考虑的。”福格先生回答说。

“万事达”明白了。这一下他可急死了。

煤不够!

“啊!如果我的主人能解决这个问题,”他心想,“那他可真是个神人了!”

他碰见了菲克斯,忍不住把情况告诉了他。

“这么说,”警探紧咬着牙关说,“您认为我们是去利物浦喽!”

“那当然!”

“蠢货!”警探说完,耸了耸肩膀,走开去了。

“万事达”正要毫不客气地质问菲克斯为什么说他“蠢货”,他是真的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他转而一想,这个倒霉的菲克斯,这么傻乎乎地跟着假定的窃贼绕了地球一周,最后还得自认搞错了,心里一定是十分沮丧,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侮辱。

可现在,菲利亚·福格到底打算怎么办,这可就难以猜测了。不过,冷静的绅士似乎已有个办法了,因为当天晚上,他把轮机工叫了来,对他说道:“把火烧旺,全速航行,等煤烧完了再说。”

不一会儿,“亨里埃塔号”的烟囱里便冒出了滚滚浓烟。

船在继续全速航行。可是,正如轮机工所说的,两天过后,18日,他告诉福格先生,煤已烧不到晚上了。

“别让火势减弱,”福格先生回答,“恰恰相反,把火加大,把汽加足。”

这一天,将近中午时分,在测量了水深和测定了船的方位之后,福格先生把“万事达”叫了来,命令他去把船长斯皮迪找来。这个正直的小伙子听到命令后,仿佛觉得是要他去打开老虎笼子似的。他下到艉楼,心里嘀咕:“他肯定会咆哮的!”

的确,几分钟之后,一颗炸弹在叫喊和怒骂声中,就要在艉楼爆炸了。这颗炸弹就是斯皮迪船长。很显然,炸弹眼看就要爆炸。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这是他怒不可遏地说的头一句话。说实在的,要是这个正直的人气得中风的话,那肯定是活不过来的。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他脸气得发紫,重复地问了一遍。

“距离利物浦770海里(300法里)。”福格先生仍旧镇定自若地回答说。

“海盗!”安德鲁·斯皮迪吼道。

“我请您来,先生,是……”

“海盗!”

“……先生,”菲利亚·福格重复道,“是请您答应把船卖给我。”

“没门儿!别做梦了!”

“因为我必须把船烧掉。”

“烧掉我的船!”

“是的,至少是烧掉船面装备,因为我们的燃料不够了。”

“烧掉我的船!”斯皮迪船长吼叫着,他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我的船价值5万美元哪!”

“这是6万美元!”菲利亚·福格回答着,一边把一捆钞票递给船长。

这一招儿对安德鲁·斯皮迪产生了奇效。看见6万美元而不动心的就不是美国人了。船长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愤怒,忘记了自己的被囚禁,忘记了对他这位乘客的一切恼恨。他的船已经使了20年了。这可是一桩一本万利的买卖!……炸弹已经不会再爆炸了,因为福格先生已经把引信给拔掉了。

“那铁壳船体得归我。”他的声音变得极其温和地说。

“铁壳船体和机器全归您,先生。成交了?”

“成交了。”

安德鲁·斯皮迪抓过那沓钞票,数了起来,然后便装进兜里去了。

在他俩谈话的过程中,“万事达”面色苍白,而菲克斯则差点儿中风了。花了将近两万英镑,可这个福格还把船体和机器留给了船主,也就是说,差不多整条船白送了!是啊,他不在乎,在银行偷的钱高达5.5万英镑哩!

当安德鲁·斯皮迪把钱装进口袋之后,福格先生对他说道:“先生,但愿这事没使您吃惊。您要知道,如果我12月21日晚上8点45分回不了伦敦,我就要输掉2万英镑。可我误了纽约的轮船,而您又拒绝送我去利物浦……”

“我没吃亏,老天爷做证,”安德鲁·斯皮迪大声说道,“因为我至少赚了4万美元。”然后,他又从容不迫地补充道:“有一点您知道不?船长您贵姓?……”

“福格。”

“福格船长,喏,您身上有股子美国佬的味道。”

斯皮迪船长说了这句他认为是恭维的话之后,便要走开去,这时候,菲利亚·福格对他说道:“现在,这条船属于我了?”

“当然啰,从上到下,凡是‘木制’的,全归您了!”

“那好。您让人把船舱里的家具什物全拆卸了,用它们添火。”

于是,船员们根据马力的需要烧起这些干柴来。这一天,艉楼、舱面室、舱房、船员宿舍、最下层的甲板,全都拆下来烧了。

第二天,12月19日,桅杆、甲板上的桨、桅备用件、圆材等全都烧了。帆架被放倒,用斧头劈碎。船员们干得热火朝天。“万事达”用刀劈,用斧头砍,用锯子锯,一个人顶十个人在干。这简直就是在搞疯狂破坏。

第三天,20日,船帮、挡板、船体的水上部分、大部分甲板,全被烧光了。“亨里埃塔号”只剩下个光秃秃的壳子了,仿佛一只趸船一般。

然而,就在这一天,爱尔兰海岸和法斯特奈特的灯塔已经遥遥在望了。

但是,到晚上10点,船才穿过昆斯敦。菲利亚·福格要赶到伦敦,只剩下24小时了!因此,“亨里埃塔号”即使全速前进,现在也必须赶到利物浦。可是,眼看蒸汽不足,大胆的绅士难以遂愿!

“先生,”这时斯皮迪船长对他说,船长终于对他的计划也关心上了,“我真的很同情您。您事事不顺!我们才刚刚到达昆斯敦的外海海面。”

“啊!”福格先生说,“我们看见灯火的那座城市就是昆斯敦?”

“是的。”

“我们能进港吗?”

“得等3个小时,等涨潮时才行。”

“那就等吧!”菲利亚·福格平静地回答说,心中有着一种要再次与厄运相搏斗的崇高精神在涌现,但脸上却并未流露出来。

的确,昆斯敦是爱尔兰海岸的一个港口,从美国来的远洋轮船在此地卸下邮件袋。这些邮件通过随时待发的快车运往都柏林。从都柏林再用快船运到利物浦,这样一来,就比海运公司最快的船也要快12小时。

从美国来的邮件如此这般节省下来的12个小时,菲利亚·福格也打算赚回来。他乘“亨里埃塔号”得第二天晚上才能到达利物浦,现在他第二天中午就能赶到,这样他就来得及在晚上8点45分到达伦敦了。

午夜1点光景,“亨里埃塔号”乘涨潮驶进昆斯敦港。斯皮迪船长用力地握了握菲利亚·福格的手,后者便告别了留在空壳船上的船长。可这空壳船也值他卖价的一半!

4个旅客立即下了船。菲克斯此刻极想逮捕福格先生。可是他没有下手!为什么?他心里现在在进行什么样的斗争?难道他又站到了福格先生的一边了?难道他终于明白过来,是他自己搞错了?不过,他仍旧寸步不离福格先生。他跟着福格先生,跟着爱乌达夫人,跟着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的“万事达”,于凌晨1点30分,在昆斯敦上了火车,天刚破晓时抵达都柏林,又立即上了一艘快船——真正的钢梭,全部机器装置——能在浪尖上若无其事地飞驰,平稳地穿过海峡。

12月21日,中午11点40分,菲利亚·福格终于踏上了利物浦码头。到伦敦只需6个小时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菲克斯走上前来,手搭在菲利亚·福格肩上,把逮捕令拿给他看,说:“您就是菲利亚·福格?”

“是的,先生。”

“我以女王的名义逮捕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