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忌日
过年的氛围总归不一样的。外面的鞭炮声，烟花声，自入夜以来基本上没有停歇过。
顾奶奶讲起她还是姑娘时，过年的场景，即使家道渐渐中落，也没委屈她。
盛夏趴在顾奶奶的膝上，听着听着熬不住便睡了。有些地方，除夕夜是得过零点后才去睡；有些地方，是零点之前去睡，再四五点钟起来吃饭；有些地方，是直接一家人守到大年初一。
盛夏父母尚在时，他们没注意这些仪式，宝贝女儿累了，总会让她先去休息。后来到了顾家赵欣然也宠她，让她在顾家和自己家没什么两样。
顾家的男人们本来在下棋做些文雅的活动，但后面不知怎么发展成了打麻将……
顾奶奶示意顾珉浩将盛夏抱进房间睡。她看得出，小丫头是想陪自己解闷，但还是抵不住生物钟。
赵欣然让爷仨他们自己打麻将，而她陪在顾奶奶身边帮她捶腿，“小绵和抒华的忌日也快到了。”顾奶奶叹气，“那么小一丫头小小年纪就遭受这些。”
“当年遇到的大师曾说，小小的命途挺坎坷的，熬过了就都好了。”赵欣然回忆起往事。
“那丫头……是真懂事。我记得，她在咱们家刚醒过来的时候，她跟我说过，奶奶，我觉得我挺幸运的，爸爸妈妈走了，但是，我遇到了你们特别特别好的人。”顾奶奶笑了笑，复又叹气“可谁又知道，她自个儿在没人的时候哭过几次。”
顾珉浩将盛夏抱进房间，小心的把她放在床上，帮她掖好被角，站在床前看着将脸埋在被子里的女孩，他知道女孩子的心思比较敏感，但他没经历过她的这些伤痛，不可能共情，而且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只能从某些书籍中了解一些只言片语。
有时候人在遭遇严重的打击时，他是没时间去悲伤的，可熬过了那段时间呢？万一突然就崩溃了呢，万一就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他回国看到她的第一面，就是她红着眼眶的样子。相伴了十多年的亲人，在每家每户都热闹的日子里突然就离去了，留下一个本应还在这个年纪被宠成公主的少女，一夕之间，她就成了孤儿。
“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不确定时间会不会抚平伤痛，只希望这个小小年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女孩子，新的一年一切都好。
按照习俗，大年初二都是出嫁的女儿回婆家走亲戚。但这几年在顾家不一样，顾珉浩的外公外婆被舅舅接到国外照顾，老人辛苦大半辈子儿子也想陪着她多走走看看。所以顾家也不怎么去赵家老宅那边。
忌日那天，司机，保姆都放假回家了，盛夏要出去，自然得搭公共交通工具，但墓地离家隔着大半个城市，虽有顾珉浩陪着赵欣然也不太放心。
“要不是那小子年龄还没到，高低得让他学个驾照开车送你去。”盛夏出门前赵欣然对她说.
“我在外面等你。不着急。”顾珉浩将祭品放好后对盛夏说。
“站那怪冷的……”盛夏开口。
他笑，“那你想让我站哪？这里站哪都一样，你陪叔叔阿姨说话，我站在外面等你。快去！我能抗住冻，别等会你像只兔子一样鼻尖冻通红。”
盛夏也不跟他拉扯浪费时间，便只好点头
“小路痴！”顾珉浩揉了揉她的头，补充道：“等会出来别迷路了！”
“才不会呢！”她回了一句。
“爸爸妈妈，我……过得特别好。干妈很照顾我。顾爸爸虽然平时忙得不见人影，但他也对我特别好。”盛夏烧着纸钱絮絮叨叨讲她身边的事。
“还有啊，以前你们口中念叨的顾家小儿子对我也挺好的，就是时不时的怼我，有时候还经常弄乱我头发，说了好多遍都不听。”
“你们说过，女孩子不能随便动武，但是他把我逼急了，特别想打他一顿，但是又打不过。”
“当初学武的时候不应该偷懒的。不然我打得他叫我姐姐。”
“不过，他对我也挺好的。会帮我答疑解惑，会帮我把落下的东西带给我。还特别细心，他会带我去吃想吃的……”
“我……特别特别幸运，遇到了他们。我……我只是遗憾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好少。”
“我努力长大，努力学习，努力成为一个理想的自己，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也要从一个小公主成长为自己的靠山。你们不用担心我。我都挺好的……一切都好。如果你们能听到我的这些话，就挺好的……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到清明的时候再来……好吗？”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学习还算好，跟你们说话不浪费什么时间。真走啦！拜拜啦！”等看着纸钱都烧完，墓地上没有明火她才离开。
她故作轻松，但一转身眼泪直流，谁会想大过年的看到的只是父母的墓碑。她也想跑到父母的怀抱里还像小时候那样没脸没皮的撒娇。
她把眼泪擦了擦，深了好几次呼吸，平缓自己的心情。走到顾珉浩身边的时候她不敢抬头看他，生怕他识破了自己的伪装。
“这山上风挺大的。”他伸手把她衣服上的帽子戴到她头上，顺势摸了摸她的耳朵，“鼻子被冻红就算了，耳朵被冻得冰凉也不知道戴帽子。”
盛夏抬头看向他，他却只留了个背影，“走啦，山上气温挺低的，别冻成小傻子了！”
“你说谁小傻子呢！”她追了上去。
他瞥了她一眼，笑“你猜？”
这一年，少年用他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少女维护的自尊心。她既然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那他就装不知道好了。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懒洋洋的洒在了山坡上，盛夏的心情就如同她的感觉被冬日的暖阳晒得暖烘烘的。
爸爸妈妈，你们看，我没撒谎，我过得很好，遇到的人也特别好。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