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测试

这个月全勤奖没了。

两人并排走着，小光默默地瞥了一眼少女。

喂，听到了吗？我这个月全勤奖没了。

小光心里像养着一只暴躁的老山羊一样，羊蹄不安地蹭刮着地表，扬起一阵小小的风沙，胡须喷着粗气。

没了呀。

全勤奖。

在少女看不到的瞬间，小光不由地朝她挤眉弄眼。

这倒霉的一天，小光一肚子苦水。

“您有话直说。”少女忽然停下，仿佛能听到小光内心的声音一样。

小光被刹了个趔趄。

“啊……没，没什么。”他掩饰着慌乱，用很夸张的动作扬起手臂。

“我的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去那个309房间！”

少女没再说什么，继续朝前走去。

小光心中叫苦不迭。

今天不只是迟到了，而且是要翘班了。

同事在十一点的时候打了一个语音通话过来，他也没能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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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回到原来的世界之后，小光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镜屋”，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尘不染”。

虽然与镜外的世界互为表里，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原世界有什么样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镜屋内便也有一模一样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

镜屋里的车河，依然川流不息，窗外也有日出雨落的样子。

乍一看，确实很难分清这两个空间的本质区别，究竟在哪里。

但镜屋，始终更像是一个额外的平行空间。

首先，是因为里面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但其他生物的气息，爬虫，飞鸟，却似乎又与镜外的世界无异？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人类不在这个“镜中世界”之中？

小光想起一个相关或不相关的事情，“镜子测试”。

小光第一次看到这些实验录像，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

实际上，许多科学家对动物做过“镜子测试”的实验，这些实验大同小异，反正最后都指向一个终极问题：“除了人，别的生物能否在镜中认出自己？”

小光记不住很多事情，但他永远不会忘记在“镜子测试”之中，黑猩猩与猴子行为上的对比。

这是多么相似的两种灵长类，人类的近亲。利用它们设计实验，实际上就宛如用的是人类自己。

然而黑猩猩与猴子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反应却各不相同。

录像有些年头，而且没有字幕，但记得很清晰。

一开始，黑猩猩与猴子皆将镜像中的“自己”当作一只同类，并出现社交......以及攻击行为。

但一段时间后，这两种人类的近亲开始朝着两种方向发展开去。

首先是黑猩猩，它开始利用镜子来探索自己的身体。

它对着镜子长大了嘴巴，拿手指捅着自己的口腔。

它对着镜子做鬼脸。

它把两条毛腿高高翘起，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繁衍后代的器官。

最让小光难忘的，是这只大猩猩甚至还会对着镜子抹掉眼角的粘液。

那个模样，与人类有何不同？

实验者的结论便是，黑猩猩可以利用镜像中的“自己”来认知现实中的自己。

但猴子们却做不到。

而且不只是猴子。

猫，狗，金鱼，大象，狮子，金钱豹，也做不到。

我们常常惊叹于猫、狗的机智，可是它们统统没有通过“镜子测试”。

虽然仍是一个值得继续探讨的研究，但现在科学家们大致默认了一个结论，那便是：人类与黑猩猩有着凌驾于其他动物之上的自我认知能力，因为只有人类与黑猩猩能够认识到，镜像中的“自己”便是自己。

但如果科学家们知道了“镜”真正的概念呢？

小光忽然停下脚步。

如果科学家们知道了“镜奴”被封印在“镜屋”之中、千百年来只能靠模仿镜外的世界来获得形貌与力量这样的历史呢？

他们还会坚持自己原来的结论么？

小光倒吸一口冷气。

他忽然意识到，这对于科研来说，是多么大的颠覆。

不，岂止是科研，甚至宗教的根基，都可能将经历一场认知革命。

科学家们太自大了，以至于他们甚至没有发现一个显而易见的漏洞。

即使不知道“镜”的概念，小光缓缓抬头，伸出手。

即使不知道、只是基于原世界所呈现的现象去分析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从来不反过来想呢？

为什么只有人类与黑猩猩会认为镜像中的“自己”是自己，而其他动物不这么认为呢？

他们怎么不想想，是为什么呢？

人类与黑猩猩会这样认为，真的是基于“更高的认知能力”，而非基于“无知”么？

其他的动物，为什么不会认为镜像中的“自己”是自己呢？

这些动物……知道些什么吗？

难道说……

“那个……”小光迟疑地开口，并没有引起少女的注意。

小光急于求证自己的想法。

他快跑了两步跟上，伸手搭住少女的肩膀。

“那个……”

“嗯……？”少女回头。

“……我可以……”小光有些难为情，“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