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镜屋

“什么？”

“《镜中世界》，一本小说。”

“……”

“好吧，如果你看过，那么你这个爱显摆的优雅上班族应该不会不承认，你现在沉默不语，那就是默认没看过啦。来，请让我来为你介绍。”

少女踮起脚尖，小手捏住小光的肩膀，将他推到玻璃门前。

“看着镜子”，少女顿了顿，“你抬一下左手。”

小光照做。

“你抬一下右手。”

小光照做。

“好了。”少女笑，“你瞧，镜子里的人是不是个憨憨？”

“……”

优雅的上班族忽然想反手给这个少女一巴掌。

“你抬起左手时，镜像里的人，抬起的是右手。镜里镜外，世界相反。有人利用这个原理写了一本童话，那便是《镜中世界》。”

“说起来，这位卡罗尔先生，也算是当时很出色的‘片镜之子’了。他写这部小说，当时还引起了挺大的争议呢。镜屋界有人怪他把‘镜’这个概念泄露出去——虽然是虚构了别的方式去解释。但总之也让人感到有些隐隐不安，若日后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卡罗尔先生可能便需要担负这个罪名了。”

“小说里，其实用的是‘镜子里的世界总是相反’这一概念。如此，他想讽刺现实中的什么事儿，嘲弄现实中的什么人，只要一股脑儿地丢到‘镜中世界’去表达便好了。”

聊起这种闲情掌故，少女忽然便话多了起来。

“时光逆流，语序颠倒，不会说话的花草动物忽然能言善道。在人想象出来的怪物的眼中，人反而成了怪物。反正就这么随便写一写，对普通人类来说，也便这样糊弄过去了。对了——”

“……？”

“你应该听过他另一部更有名的小说。”

“愿闻其详。”

“《爱丽丝梦游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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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一颤，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覆上了羽毛。

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书。

家里的那本，是他从学校的图书馆偷出来的。小光当时看得入迷，可是第二天便要举家离开这座城市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能再看这本书。

年幼的孩子并不知道，同一本书实际上在人世间有许许多多的复制本，像《爱丽丝梦游仙境》这样普通的书，更是随便哪个城市的哪个书店都可以买到。

但是年幼的孩子不知道。

他以为，想看这本书，只能回到这里看。

孩子很急。

明天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傍晚快要闭馆的时候，工作人员倚在门边，一边打哈欠，一边催着小光收拾东西，手里的钥匙串甩得哐啷哐啷响。

“马上马上！”

小光装作手忙脚乱的样子，将桌上的作业、课本、文具一通塞进书包里。

夕阳洒了一地碎金，低低斜斜，小小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作业里，偷偷夹走了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

现在想来，原是只偷了这本，却没注意到它还有个姊妹篇，也许当时被别人借走了。

“你笑什么呢？”

小光收住笑容，垂眼回避了少女的询问。

我刚刚笑了么？

我在笑的，是件小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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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现在，能够理解‘镜屋’这个概念了吗？”

小光点点头。

“以后，只要动用你的意志去使用‘重瞳’，你便可以在任意有‘镜面’的地方，切进这里。”

少女顿了顿，接着说道。

“不过，也有代价，尤其是现在的你，天资一般，能力不足，切进‘镜屋’会让镜子外面的你布偶化。”

“布偶化？”

“就像这样”，少女在空中划开一道口子，示意小光过来。

“你往这里看。”

透过裂缝，小光看到了现在在原世界中的自己，像曾经的少女一样，呆呆地盯着车窗，一动不动。

即使靠站停车开门，小光的身体也像小溪流中间冥顽不灵的小石块一样，任周围如水流的人群冲刷而过，仍然一动不动。

这也太尴尬了吧，小光嘴角轻轻抽搐。

少女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不是我接待的第一个‘片镜之子’。”

“‘片镜之子’？”小光问。

“你刚刚没仔细听吗！我刚刚说到卡罗尔先生的时候，不是解释过了吗？你刚刚不会一直在走神吧！喂！”

小光看着少女气得跳脚的样子，像一只狐狸一样眯起眼微笑，有些快乐。

“呼……下次你会找个隐蔽些的地方再‘布偶化’吧。”

“哦。”喂，你还是没告诉我什么是“片镜之子”。

少女的纤指，像拨弄琴弦一样地游走在门缝上：“你还记得六天前，那个被门夹断了头的玩偶吗？”

我无意间瞥见的信息，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小光纳闷，但少女接下来的话让他更郁闷了。

“那便是我为什么找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