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炊烟问药
暮春的雨丝缠着药香,云澈靠在老槐树下看雪舞晾晒艾草。祠堂的焦木已被清理,新梁上爬着嫩绿的忍冬藤。他的袖口卷到肘部,龙鳞纹路在阴雨天泛着青玉光泽。
“当归三钱,龙胆草一两...“雪舞踮脚去够悬在檐下的药杵,发梢扫过云澈鼻尖。少年别过头,瞥见药庐西窗透出的晨曦——那窗纸还是他上月帮忙糊的,补丁拼成歪扭的朱雀纹。
老村长提着陶罐蹒跚而来,罐里炖着锁阳乌鸡汤:“祠堂地窖清出批旧典,想着你们用得上。“他袖口沾着霉斑,指节因连日抄录族谱而肿胀。
云澈扶老人坐在石磨旁。当泛潮的竹简展开时,三百年前的墨迹竟渗出龙涎香。雪舞用银针挑开粘连的简片,露出夹层的绢布——绘着孕妇仰吞龙珠的秘仪图。
“原来龙髓是这么传下来的...“云澈的鳞片微微发烫。绢布角落的批注写着:“七代而斩,当归于天“,正是他这辈的序数。
药炉噗噗作响,雪舞搅动汤匙的手顿了顿:“我翻过村志,每逢龙鳞现世,后山都会开出赤芍药。“她腕间的纱布渗出血迹,是前日采药时被星髓所伤。
云澈默默往炉膛添了块松木。火焰映着少女颈后的凤凰胎记,那印记自雷劫那夜便时隐时现。屋檐滴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汇成卦象,他无意识间用柴棍勾出天雷无妄的纹路。
暮色初临时,货郎赵四送来修补好的银铃。新铸的铃身多了道雷纹,说是用祠堂废墟里熔的青铜重锻。“说来稀奇,“赵四挠头,“熔炉里捞出个带鳞的铜人偶,看着像...“
雪舞突然打翻药盏。褐色药汁在席上漫成苍龙形,龙睛处恰粘着片赤芍花瓣。云澈俯身去拾,指尖触及花瓣时,神识忽被拉入幻境——穿嫁衣的雪舞站在龙血池中,身后是崩塌的喜堂。
“阿澈?“现实中的呼唤带着担忧。云澈回神时发现攥碎了瓷勺,龙鳞纹已蔓延至腕骨。雪舞正在为他包扎割伤的手掌,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
更夫敲响二更梆子,两人在药庐整理残卷。油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云氏族训》上,第十七条突然显现荧光:“娶药灵女者,可镇龙怨。“雪舞慌乱合上竹简,却碰倒了灯台。
黑暗中有星髓的荧光游动。云澈的龙瞳自动视夜,看见少女通红耳尖。后山突然传来赤狐哀鸣,十七年来头一遭。
次日巡山时,他们在崖柏下发现赤芍花丛。九朵花苞围成星斗状,中心那株并蒂莲上栖着蓝尾山雀。雪舞解下银铃系在枝头,铃身雷纹与花萼的龙须纹严丝合缝。
“古籍说赤芍开,龙鳞褪。“她避开云澈的目光,“待花谢时...“
山道忽然传来稚子嬉闹。当初被救的孩童捧着荷叶包跑来,里面是沾露的野莓。最大的孩子阿宝摊开掌心,褪鳞的皮肤上印着淡淡的龙爪痕:“昨晚梦见青衫爷爷教我认星宿。“
归途遇雨,躲进山神庙歇脚。褪色的神像心口裂着缝,露出里面空心的青铜骨架。雪舞拭去供桌灰尘时,发现三枚倒扣的龟甲——正是村长月前占卜丢失的那套。
云澈用柴棍拨开龟甲,裂痕组成离卦覆坤卦的凶相。忽有惊雷劈中庙前古松,焦痕在树干烙出谶语:七日逢赤,双星易位。
雨停时,他们在松根处挖出个陶瓮。瓮中帛书记载着雪舞先祖事迹——那位药灵女因私放苍龙,被锁在龙心岩七十载。泛黄的画轴上,女子眉间朱砂与雪舞的胎记如出一辙。
晚炊时分,云澈帮着剥新挖的春笋。灶膛火星噼啪,映着墙上两道依偎的剪影。雪舞忽然轻声道:“后山的赤芍,今夜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