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过敏和自身免疫病——所谓激活的免疫

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代，人们是很少出现过敏性疾病的。而在物质极大丰富的时代，家庭经济条件特别优越的孩子，还有高楼大厦里的成功人士，慢慢地出现了一类过敏性疾病，如荨麻疹、湿疹、哮喘、花粉过敏、日光性皮炎、冷空气过敏、食物过敏等，甚至有些人喝桶装水都敏感。

医院里也常见很多免疫性疾病，如干眼症、干燥综合征、类风湿关节炎、自身免疫性肝炎、强直性脊柱炎等。这些疾病的产生，都是免疫失衡的结果。而我们想当然地认为，“激活”的免疫开始敌我不分，六亲不认，攻击自己了。

什么是过敏呢？学术界的观点就是：若机体已被某抗原致敏，当再次接触相同抗原时，则二次免疫应答被增强，导致机体免疫处于高应答状态而导致组织损伤，此即称为过敏反应。翻译过来就是被敌人惊吓到后，再次看到敌人，胡乱开枪而误伤了自己。

1963年，Coombs等根据反应发生的速度、发病机制和临床特征将过敏反应分为Ⅰ、Ⅱ、Ⅲ和Ⅳ型。Ⅰ～Ⅲ型由抗体介导（空袭），可经血清被动转移；而Ⅳ型由T细胞介导（地面战争），可经细胞被动转移，反应发生较慢，又称为迟发型过敏反应。常见的花粉症、支气管哮喘、特应性皮炎和食物过敏等属于Ⅰ型过敏反应。

上述四型过敏反应各具特征，机制不同，总体来说很复杂，不过总结为一点，就是机体的免疫失衡导致了上述的过敏反应。请记住，是免疫失衡，不是免疫激活。

通常高等动物的（包括人类）免疫系统具有高度分辨“自我”与“非我”抗原的能力。在一般情况下，机体对“非我”抗原发生免疫排斥，而对自身抗原呈现自身耐受，就像一个国家的军队，天生就知道打击外来敌人，保护人民安全一样。

免疫系统对自身抗原一般不产生免疫应答，无免疫排斥的现象，保护自我（对内不攻击），这就是自身耐受。而当免疫系统对自身抗原发生免疫应答，产生自身抗体和（或）自身致敏淋巴细胞的现象时，（对内清除）我们就称之为自身免疫。正常情况下，自身耐受和自身免疫达到平衡，我们机体处于正常运转水平，健康得到保障。

自身免疫现象在正常人体内可起维持机体生理自稳的作用。正常人血清中可以测得多种天然自身抗体，这些抗体有助于清除受损伤组织及其分解产物，清扫体内细胞水平的垃圾废物等，这是我们需要的内稳定功能的一部分。

当自身免疫出现质和量的异常，自身抗体和/或自身致敏淋巴细胞攻击自身靶抗原细胞和组织，使其产生病理改变和功能障碍时，才形成自身免疫性疾病。自身免疫是人民内部维稳，保持人民队伍的纯洁性；而自身免疫性疾病是对人民发起了攻击，超出了常规免疫稳定范畴，出现了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现象。

自身免疫性疾病具有以下特点：①患者血液中可测到高效价自身抗体（空袭）和/或与自身组织成分起反应的致敏淋巴细胞（地面战斗都有了）。②自身抗体和/或自身致敏淋巴细胞作用于靶抗原所在的组织、细胞，造成相应组织器官的病理性损伤和功能障碍（确实伤害）。换句话说，免疫的过度激活导致了免疫攻击，误伤了自己的人民。

自体免疫性疾病是一种免疫系统自我攻击的疾病，也就是免疫系统出现了局部的免疫激活，导致免疫系统不平衡。通过检测分析我们可能会发现，在自身免疫性疾病发作时免疫评分升高，出现免疫激活表现。其发生原因一方面是被检测者免疫调节性因素下降（文职人员效率低下），导致对效应性细胞（士兵常规反应）的抑制不足，引起自身攻击；另一方面是单纯的免疫效应细胞过度激活（士兵不听话了）。这两个方面是需要区别对待的。

针对自体免疫性疾病，其在治疗上多是给予免疫抑制药物或激素治疗，因此长期进行治疗的患者会出现免疫状态显著下降，MISS免疫评分降低。因此，要结合病情来分析免疫评分，指导临床治疗，观察临床疾病转归。

过敏性疾病是常见的免疫问题，表现为身体对外来抗原的过度敏感，因此出现急性或超急性的过敏反应。这个过程可能有常见免疫细胞参与，也可能有肥大细胞等其他少见细胞参与介导。我们在临床上观察到，一些过敏的患者存在免疫状态激活，MISS评分增高。因此这类群体在生活中应避免容易引起过敏反应的食品和药物，避免接触过敏源，避免服用引起免疫力增强的药物和保健品等。

自身免疫病理损伤的机制与各型过敏反应相同，Ⅰ型过敏反应是自身抗体（空袭）与细胞膜或基底膜自身抗原（正常建筑）结合，在膜表面形成免疫复合物。后者通过结合并激活补体连锁反应（集束炸弹），在膜表面出现补体活化反应产物，对膜产生破坏性攻击，造成靶细胞裂解或基底膜损伤。

Ⅱ型过敏反应是自身抗体与自身抗原在血循环中相遇，形成免疫复合物（空袭碰撞），在一定条件下沉积于相应部位的组织间隙（坠毁伤害地方）。局部免疫复合物结合并激活补体（集束炸弹），补体活化反应产物导致局部发生炎症反应。

Ⅲ型过敏反应中，自身致敏淋巴细胞（地面进攻）攻击局部靶组织，造成局部炎症。

Ⅳ型过敏反应则由自身抗体（空袭）结合并刺激靶细胞（结合地面进攻），使其功能亢进。

有点烧脑吧？不过看起来还是一句话可以理解，不论什么原因，反正部分免疫细胞激活了（战斗士兵头脑发热，分不清敌我了），抗体、补体等超常规武器开火，开始攻击自己的人民。

综上所述，自身免疫性疾病比过敏性疾病更有免疫激活的表现。

而我们在免疫监测过程中却发现了奇怪的现象。所谓的过敏反应和自身免疫性疾病的患者，有一部分病例出现了MISS免疫评分降低，重要免疫细胞亚群数量和功能下降的表现，因此而出现代偿性的部分细胞亚群激活。这部分激活的亚群多数是CD4⁺T细胞为主，下降的多是CD8⁺T细胞和NK细胞等。少部分病例，在进行提高免疫力的治疗后，如自体免疫细胞回输调节，反而上述过敏或自身攻击的症状显著缓解。

对于“免疫激活”的患者再给予提高免疫力的治疗靠谱吗？几个病例给了我信心和勇气。一名48岁女性，因弟弟去世而出现重大精神问题，情绪低落，不开心，逐渐出现了皮肤湿疹，睡眠不好，精力下降。她自己感觉是免疫力下降，是亚健康状态。针对湿疹的治疗，她找了许多治疗专家，一路下来，愈治愈重，用上了激素，也是按下葫芦起了瓢，皮肤上反复多次出现湿疹，最后夏天不敢穿裙子，情绪接近抑郁的边缘。

机缘巧合，她检测了免疫状态，MISS免疫评分为-5分，淋巴细胞亚群出现了严重下降和失衡，CD4⁺T细胞水平代偿激活。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们一起分析了病情病因，一致认为是重大负性事件导致免疫状态下降，免疫天平失衡，导致代偿性免疫激活。

因此，治疗的根本原则是提高免疫力，以达到高水平的免疫平衡。后来用自体免疫细胞治疗试验进行了尝试，治疗一个月后湿疹全部消失，三个月后皮肤完美如初，重新穿上裙子，开始健康、美丽的幸福生活。

我眼里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将军，1998年抗洪时天天躺卧在泥水里，不幸得了强直性脊柱炎，严重时起床和卧床脊柱都不能够弯曲，非常痛苦。而到快退休时，又发现患有结肠肿瘤，行手术治疗后又接受常规化疗，继续承受疾病的煎熬。

这两个病，一个是想当然的“免疫激活”，一个是“免疫低下”，治疗方案肯定矛盾，治疗思路走到了死胡同。

我们检测他的免疫状态后，发现MISS评分是-6分，CD8⁺T细胞显著降低， CD4⁺T细胞代偿性激活。考虑到肿瘤对生命的危害更大，该患者选择进行自体免疫细胞治疗临床试验，提高免疫力，战胜肿瘤。免疫治疗结束后，肿瘤得到控制和缓解，而患者的脊柱却神奇地出现了弯曲度增加的情况，这是治疗的意外之惊喜。

而对于此，却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其实抗洪时的遭遇，是强直性脊柱炎的诱因，从中医角度看，湿邪寒邪入体会导致局部阳气不足，免疫力下降（CD8⁺T细胞），部分细胞激活（CD4⁺T细胞啦），因此局部产生针对脊柱的免疫攻击。治疗方案应该是提高免疫力，就是提高阳气，肯定会对局部症状有改善的。

因此我们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所谓的过敏性疾病或自身免疫性疾病，有一部分病例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的免疫状态下降和部分细胞亚群代偿性激活而出现的免疫失衡反应，这部分人群的治疗应该是提高免疫力，使免疫系统处于一个高水平的平衡，而不是应用激素和免疫抑制药物的免疫抑制治疗。

在这部分人群中，免疫检测变得非常重要，可以指导治疗的方向，即向左转还是向右转，当然治疗结局会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