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婴东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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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观世音救难叹悲儿

混沌分升降,天地划浊清。茫茫人在走,渺渺神在行。

西来佛有传,东土道自行。儒民虽若善,世道依鸿蒙。

天地一道童,懵懂践浊清。心抱寻母愿,行促三教通。

口传有人继,书载无语评。悠悠岁月去,谁与说分明。

时在明朝初定年间,天下安平,百业兴举,儒民勤善,道行绎延。然北方瓦剌扰边,世态又隐蒙乱。

这一日,初春的风依然寒冷。五台山南麓的一个小县城里,大街上,由西向东不时地有背着行囊挑着担的百姓缓缓走来。

街边有两个道人迎住了一个拉家带口的壮汉问:“老哥哥,你们从哪来?”

“雁门关。”

“雁门关能过去吗?”

“过是能过,关那边就有瓦剌兵匪了。”

百姓没有停步,道人也不再问了。

“再往前走,难民就越来越多了。”背着背囊的道人说,“稻田,你到了雁门关就回吧。你也不必担忧,此去只我一人足矣。”

“太惨了!”

一个路人从他们对面走来,嘴里嘟囔着。两个道人顺着那人来向看去,见不远处正围着十几个百姓。

寒风里,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冰凉的地上瑟瑟地发抖,脸上挂着泪痕,呆滞的眼神低垂着,两只小手窝在单薄的衣服下。围观的人们在议论。

“我看着苗头不对,说衙门就在前面,那厮果然有些慌乱,踹了一脚,转身就走了。”一个小伙儿在讲刚刚发生的事情经过,话音未落,又有人应话了。

“那就是人贩子。”

“腿都给踹折了。”

“衣服也给扒走了。”

大家议论着。

一个老妪拄着拐杖挤进人群,看了看孩子说:“这孩子多可怜。”她抚摸了一下孩子的伤腿,四下里看了看,街面上除了过往的行人,什么也没有。

背囊道人突然说道:“老姐,你等等。”转身奔一个有柴草的人家走去,边走边冲着人群喊:“这是谁家,主人何在?”一个老汉应声跟进了院子。道人转回身,拿来了两段老树皮,用刀割去了棱角,老汉捧着一团絮草和一根麻索。

“还是道人知我。”老妪接了树皮,要给孩子接骨正腿。两个道人也配合把住了孩子的腿,老妪把孩子的腿抻直了,把树皮衬絮合腿缠了。看孩子疼的哭,也只是叹了一口气,转回身来谢了道人。

“阿弥陀佛。”道人回道,“这孩子还是没有着落。”

“我先把他收留了。”老妪说完,伸手要抱孩子,道人急忙先把孩子抱了起来。

孩子被道人送进了老妪家里。老妪说:“刚才的事,老身有些糊涂了,我坐稳了,还请二位道人把刚才的过程说一说。”

“不必如此周折了。”背囊道人说:“我们拜见观音菩萨。”说完,双手合十。

两个道人施佛礼,老妪急忙应道:“还礼了。你们果然是高人,如此相见,便是缘分。既然如此,你们与老妪说清楚,我还有事去灵山,就此告辞了。”

两个道人再抬头看,老妪一个恍惚,头上佛光已经升去了。

老妪如梦初醒,看了身边的孩子,又看了道人,满脸的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道人见老妪恢复了自己的神志,便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妪道:“二位师傅放心。我与菩萨有缘,当然先把孩子留下。”

两个道人出了老妪家,街上人还在议论:“这老太太怎么会弄这个,真看不出来,她还真把孩子腿给接上了。”

两个道人听了也自议到:“他们说菩萨呢,就是不知道刚才的老妪是菩萨。”

“咱们若看不出来,也不能配合菩萨给孩子接骨。”

二人说笑着,走出了小县城,向西去了。

观音菩萨脱开了老妪,升起在空中,迎面急匆匆闪来一道佛影。来者掸宽袖,揽僧袍,来到菩萨面前,捋一把胸前的白胡须,嗔道:“菩萨,灵山众佛俱已到齐,只差你了,文殊菩萨说你滞留在此,老僧这才来寻,你果然在此。菩萨何事在此延误?”

菩萨一笑,“油香佛,你也知道以人为本,人间有事,我岂能不管。刚才……”

观音突然停住了,他扭头看下界,用手一指道:“那村中又有事了,下去看看。”

“哎!”油香佛一声喊出,观音已经往那处落去了。

一个村子的街道上,有一群人聚集着。菩萨压住云角往下看去,油香佛追上来道:“菩萨又要发慈悲,那人间百态事,自有因缘起也有果报灭,你如何顾得?灵山上只差你了,还是快走吧。”

观音应道:“刚才我说了,若是人间有难,咱们视而不见便是罪过。”

观音话音未落,眼前忽然闪起一道灵光,冲天而起。

“呀!”油香佛看的清楚,那是一个童子的灵形。

“是个真童归天,我去将他寻来。”油香佛升云起身去追升天的童子。

“你这油香佛,这回也不怕迟误赶路了。”观音嗔了油香佛一句,反身落在了人群聚集处,听人们议论。

“这孩子昨天就丢了,仇人把孩子堵了嘴,关在了柴棚里,发现时都已经冻僵了,说是还有气儿,能不能缓过来就不好说了。”

观音听了,只是摇头暗叹:“我又来晚了。”

观音听了一会儿,知道了案情,身后有了油香佛的声音:“菩萨,你怎么还下来了?”

“我本想来把这晦暗之气驱散,不想刚才那童子已经归天了。你寻那童子如何,可做佛童么。”

“真童哪有不济的,只是初看时很冲,及至二十九重天就停住了。我叫住了他,让他去地府签生死簿去了。”

“油香佛,你先回灵山,我去去就来。”观音话未落地,影儿已经去了。

地府里,遭难童正在签到。观音叫住了他。从他口中,他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旁边一鬼吏道:“菩萨,此童被害,案犯终有签归之日,自有地狱相应严惩,菩萨为何一定要亲自来问案?”

“能对小童子下此黑手者实属罪大恶极,最可恨,若能在人间把这些人办了,才能对邪恶有更大的震慑力。”

“明白了,菩萨是想在人间除恶,树立正能量。可是人不能通灵,菩萨也不能把此事报于官府,那案犯不是仍然逍遥法外吗?”

菩萨听了鬼吏的话,无言以对,应道:“你说的是,我去也。”

转眼间,观音回到了村子里,看人们还在,街边已经打起了招魂幡,他只一声叹息,转身就走。菩萨急着回灵山,突然又停住了脚步。他想起了刚才见到的两个道人行路,也是往这个方向来,便起身迎去。果然,半途见了道人。

观音把刚才的所见和道人说了,“此案甚是凶恶,凶手不能放过。”

道人说:“凶手是何人尚无结论,不能放过岂不是一句空谈?”

“这个不难,”菩萨把走地府探凶案的过程也说了,“那孩子把凶手的名字说了,过程也说了,你们告诉官府,官府自有道理,此事只能麻烦你们了。我还有事,就此告辞了。”

菩萨升起了行云走了,道人也直奔官府去了。

油香佛迎在山门等观音,坐也不是,站也不安,见菩萨远影渐近,急忙迎上前去道:“菩萨这般地有主意,不过还好,佛祖还没到,你也免了有过之责。刚才那童子如何了?”

菩萨笑道:“你油香佛怎么又对我的事情感兴趣了?我这一路走来,遇上的事有好几桩,都是和童子有关。”

“老僧说的是灵性高的。我要的是能与佛祖相伴的。刚才那童子还是差了许多。”

观音笑道:“如你所说不是此童子,那就是另有他童了。刚才在那县城之前,我走到一处,便有了一个恍惚,眼前似有童子影像,便联想到了你。”

“如菩萨所言,此童子,可有佛童之像吗?”

“恍惚之童,再未感应。”

油香佛一听这话,打起了精神,“如此说来,果然是另有玄机。天下之人,菩萨皆可感应,不能一感而应,此童便是品重格高之童了。我为佛祖寻童毫无结果,菩萨得见神童不能错过,我即刻前去看来,这童子现在何处?”

在一旁的普贤菩萨说:“油香佛,你把观音急急地招来,你却要走,此时佛祖归来,你不在如何解说。那童子隐迹,观音也难辨,你闲时再去也不迟。”

油香佛心有不甘,又不知如何是好,正犹豫,众佛子忽然有了骚动。观音往山下看去,远在天迹,一点金色,远影渐近,及至山门,光彩烁映中,佛祖已现金身。

佛祖落足未稳,油香佛上前,接了佛祖的经书宝囊。佛乐声中,众菩萨礼毕,佛子簇拥着佛祖进了雷音宝刹。

大雄宝殿上,佛祖登九品莲台宝座,面有一丝忧倦,神色却依然端庄,眼神里,更透出几分的兴奋。众佛子两班站立,听佛祖讲述大明之行。

“我此行说法布道,所到之处亲眼所见大明新朝,江山初定,民众生活安宁,人心虔诚向善。我归来时,入得天宫,与玉皇大帝见了一面,探讨了我大乘教各部在东土的发展。”

众佛子肃立,合掌静听。油香佛把经囊放在宝座上,扭头看了看观音,退出了侧殿。

佛祖捧出一本手册,翻动页码,面有欣然,一口气介绍了大明政通人和趋盛势,也说到了东土世风民心顺归一。

“你们也都知道,经历了几百年,我大乘各部在与其他各教相容中,也显出了许多尚需改进之处,详情我都记录在册。我们寻求生存和发展,拓展天下,首选了东土,就该顺民心,应自然,循本道,方能被众生认可,这也符合东土的道义。如今大明新朝势有初起,能济民心共国运,展望国泰民安的未来,大明的盛极之势仍可延续。”佛祖说完,转身拽起经囊。

观音看佛祖要翻找书册,心里暗嗔油香佛离开了。他急忙替油香佛开脱:“佛祖广传妙法,万机一理,实在是应该有个相司为伴的侍从。”

弥勒也一笑,冲着观音道:“佛祖操劳大明之事,你观音责无旁贷。”观音明白弥勒之意,笑道:“我且做一回佛祖的书童。”话出口,脚下移步,走到莲花台旁,合了掌,托住了佛祖的经囊。

佛祖翻出了一本经书,口中有了说词。佛祖说的认真,众僧听了一片欣然,不时地泛起声声慨叹。观音把佛祖的书册整理齐备了,刚要退下,正看见油香佛匆匆入来,他紧走几步迎住油香佛,压低声音道:“你这般地心急,刚才佛祖有事,我替你打点了。”

“谢菩萨。”油香佛看了看佛祖,压低声音说:“菩萨,老僧是心急了些,可是刚才按菩萨的引示,老僧走了一遭,不见灵童影迹。”

“油香佛,你寻童子八百年也未得,难道这一个就准了吗?你就是看见了,也难验这童子的修行,要天长日久才行。”

油香佛叹口气,转身侍奉佛祖去了。

众菩萨听佛祖说未来的中国,兴致仍在,佛祖却略显疲态,探身又端起了茶壶茶盏,自斟自饮。油香佛急忙到了佛祖身边,给佛祖的茶壶续水。

普贤看在眼里,说道:“佛祖孤身独行在外,周游大明,不辞劳累,本该随身着一童子伺俸才是。”

油香佛知道普贤是有意提及童子,应道:“诸位菩萨都有童子相随相伴,舍一个侍从佛祖,也能让佛祖少些疲劳。如文殊菩萨的童子簇拥,甚是风光。”

“哎,油香佛,你可莫说这话。”文殊拦住了油香佛,“我童子虽多,但灵性略弱,跟不上佛祖,走到哪都会给人留下笑柄,反倒是累赘。不过佛天里不乏童子,弥勒也喜欢玩童,应该有合适的童子。”

弥勒看了看文殊笑道:“文殊说笑了,你身边的八大童子,都没有一个合适的舍出,我随意的玩童,和我玩耍倒是可以,真随从佛祖,都短了修炼,更无灵性通达的,贻误大事,岂不也遭人耻笑。”

大势至道:“既然佛家走向中国,礼仪之邦不乏灵童,何不放眼中国寻一个。”

普贤道:“这话说的对,虽然佛祖执意不纳童子,但能收一个中国童子,对我们的未来,对中国的未来,都将会很有意义。”他看了看油香佛,问道:“油香佛,给佛祖找侍从,这是你的职责,如何至今无果?”

油香佛道:“老僧也云游天下,一定要为佛祖找一个灵高的童子,历经八百年,果然有数不尽的故事,说不完的坎坷,见得童子无数。有百朝皇家王公的贵子,千寺佛院里的幼僧,万户贫穷人家的慧儿,还有遍地流浪的孤婴,只是过眼的童子,无一能应格,故一无所获。”

佛祖喝过了茶,放下了茶盏,看油香佛欲述之意未尽,止住道:“童子事小,弘教事大,此事另议吧,莫偏了主题。”

油香佛只好收住了童子的话题。

观音觉得油香佛还有话要说,便压低声音问油香佛道:“油香佛如此辛劳寻佛童,虽然没有结果,却也有功德,你欲言详情,何不说来我听。”

油香佛见观音问来,自己的话有了说处,自然高兴。他扭头看佛祖只顾讲经,手示侧厅,便先出了角门。菩萨微微一笑,也跟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