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日机轰炸文化教育机关和设施举要
蓄意破坏教育文化机关，是日军飞机轰炸的主要目的之一。八年抗战期间，日军飞机在湖南各城市上空滥肆轰炸，对湖湘文化遗产进行摧残，对学校等文化教育机关进行焚毁，对文物古迹进行破坏，其目的就是为了从思想上、灵魂上瓦解湖南人民的抗日斗志，泯灭湖南人民身上的中华民族精神，使湖南人民甘当其统治下的“顺民”。
1938年4月10日，日军飞机27架空袭长沙，狂炸岳麓山下的湖南大学和清华大学等地，炸死炸伤学生、工人、居民及游客等100余人。湖南大学损失最大，学校图书馆全部被炸毁。该校图书馆系1929年湖南省政府拨款开始兴建的，历时4年，1933年11月竣工落成。占地9200平方尺，钢筋水泥结构，设计新颖，规模宏大，建筑坚固，装饰精巧，门厅有四根直顶层檐的圆形大柱，屋顶呈钟楼式的圆形，颇具欧洲哥特式建筑的风格。书库内采用钢柱双面书架，方便借阅；图书阅览室、报纸杂志阅览室、研究室用房占近2/3，完全突破了封建时代藏书楼的格局；另外，地下室还设有蒸汽洗手间等消毒卫生设施，使读者极感舒适和方便。如此先进的图书馆，在当时全国高校中也不多见。此时图书馆已有各种藏书约7万册，其中不少珍贵典籍。可惜的是，这座现代建筑及其丰富的图书均被日军飞机的炸弹炸塌损毁，在烈火中焚烧，仅存四根房柱耸立在一堆废墟之上，真是“峥嵘馆舍千间毁，大好图书一炬残”！
湖南大学科学馆也在这次轰炸中被炸毁2/3，学生宿舍2栋亦被炸，全校精华付之一炬。惨案发生后，由于河西救护人员缺乏，省市当局又未很好组织城区内医务人员过河抢救，以致救护迟缓，损失加重。与此同时，岳麓山风景区亦未能幸免，包括云麓宫在内的许多名胜古迹也挨了炸弹，一些无辜百姓死于非命。自卑亭有两个农民被炸死；涛亭前有6个游人毙命；清华大学迁长沙的新建校址处，有18人被炸死，20余人受伤。在山间游玩的一对姐妹，均不幸中弹，弹片由臀部打进，从腹部穿出，当即惨死。这次轰炸，共炸死38人，使湖南大学教学、生活设施遭到严重毁坏，“八百余青年学生，一时陷入无书可读，无处安身的惨境”。至于千年书院——岳麓书院文物古迹和中外名籍的损失，更是无法用金钱能计算的。
湖南大学迁辰溪后，日军飞机不仅跟踪两次轰炸湖南大学辰溪分校，炸死1人、伤3人，还炸毁校舍10余栋及实验仪器设备等100余件。中国著名武术家、湖南大学体育教授王润生被日军飞机炸成重伤，不治身亡。日军还4次轰炸湖南大学岳麓山本部，炸死、炸伤数十人，炸毁具有千年历史的岳麓书院半学斋、静一斋等处。如1941年5月7日，日军飞机9架分批投重磅炸弹36枚，又给湖南大学文物造成了严重损失，湖南大学收藏的文庙锡祭器及零件均被炸毁，四箴亭、御书楼、崇道祠、船山祠、六君子堂、中承祠、文昌阁、文庙大成殿及塑像、科学馆的化学药品及玻璃器具也在轰炸中被毁。日军飞机轰炸湖南大学，是日本侵略者摧残湖南文化教育事业的典型事例。抗日战争期间，类似这样的日军暴行还有许多：1938年7月18日，日军飞机轰炸祁阳，将祁阳县图书馆全部炸毁，馆内所有藏书付之一炬。
1938年10月，日军飞机轰炸长沙时，震破湘雅医学院窗门屋瓦。1940年7月12日，日军飞机轰炸贵阳时，已内迁到贵阳的湘雅医学院也遭到轰炸，动物室被炸毁，其他院舍也被震破多处。1941年12月，日军竟纵火焚毁了湘雅医学院，计毁坏房屋18幢、家具2973件、仪器1562件、图书3376本，价值达47971960元。[21]
1939年农历三月初二，日军飞机轰炸芷江县城。昔日暮鼓晨钟、香烟缭绕、信士游人留恋的“三清观”“南寺”“天王庙”等名胜古迹和历史文物均毁于一旦，那些泥塑铁铸的三大天王、四大金刚、金面泥身的十八罗汉都伴随殿宇的焚毁而粉身碎骨。
1941年8月，衡阳雁峰寺的梵宇僧楼遭到日军飞机轰炸，全部被炸毁。12月，长沙妙高峰中学云南轩图书馆、潇湘一览搂等遭到轰炸，被全部炸毁。省防空司令部也在1941年8月的《湖南省空袭概况》中提到“学校多成轰炸目标，充分表现敌机之兽性”。[22]
1943年3月10日，日军侵占华容县南山，可怜具有2000年历史的大禹庙和文昌阁被日军一把火烧成废墟。
据1944年4月出版的《石中期刊》记载：“暴敌二次进犯，竟陷县城，为时达一月之久，学校被烧三分之二，教室则炸毁二间，仪器图书……损失相当数量，合计学校全部损失达百万以上。”[23]
湖西中学是南县境内唯一的一所中学。该校被日军焚烧化为灰烬，校长段乃文及7名教师惨死于日军的枪口下。虽三易校址，仍屡遭轰炸，最后被迫停办。
1944年5月，日军飞机连续对常宁县城东北角的烟洲进行数次轰炸，将13条大街小巷几乎都炸成废墟，这个宋代就是常宁县北乡9个集市之一的文化中心，有学校3所和私塾乡馆10余处全部毁于一旦，就连1901年意大利人在烟洲建造的湘南最大的天主教堂和内设的崇德高级小学校舍都未能逃过此劫。
长沙岳麓山的爱晚亭、白鹤泉的遮亭、古麓山寺的前殿、云麓宫殿宇神像碑刻等，均遭到日军飞机轰炸，或是被日军所毁。岳阳君山名胜古迹众多，有酒香、飞升、望湖等36亭，湘君、祖师、龙王等48庙，还有5井、4台。日军侵入后，寺庙仅存数处，古迹毁坏殆尽。
据1945年12月湖南省教育厅厅长王凤喈的报告，抗战爆发之初，除公立学校及教育机关损失不计外，仅就市区内规模较大、办理完善的私立学校而言，因为日军飞机轰炸，遭到全部毁灭的学校就达21所之多。三次长沙会战、常德会战，由于日军飞机的轰炸，当地学校设施损失极重。长衡会战，日本侵略军大举犯湘，粤汉、湘桂两铁路沿线各市县均遭轰炸，并相继沦陷，教育文化方面损失之惨，难以形容。湘西会战，地处湖南偏僻、资水上游的新化、邵阳、武冈、绥宁、城步等县也遭到日机轰炸，或被敌人窜扰，各级学校及教育机关全被破坏，夷为废墟者比比皆是。据当时的统计，省立农专、工专两所高校原有校舍全部被毁，设备亦损失殆尽，省立商专校损失也十分惨重，3所专校共计损失约1972500000元。省立中等学校共计38所，遭到轰炸或破坏的达28所。各县市立与联立中等学校共计132所，遭到轰炸或破坏的达92所，私立中等学校共计217所，遭到轰炸或破坏的达181所，损失总值共计约40569420000元。全省共有私立小学34604所，遭到日军飞机轰炸、破坏的中心小学达649所、乡保国民学校达6307所、私立小学达1380所、省立小学达14所，共计损失总值25976580000元。省立科学馆、省立中山图书馆及省立南岳图书馆未能逃过轰炸，因日军飞机轰炸或被日军破坏，省立第一、第二、第三民众教育馆馆舍全部被焚毁，器具损坏，图书散失无存。长沙市民众教育馆等24所县市文化设施全部被炸毁或焚毁，靖港民众教育馆等24所等遭到局部破坏。
日军飞机狂轰滥炸三湘大地，给湖南造成了重大的人口伤亡和巨大的财产损失，而且这只是日本帝国主义在湖湘大地所犯下历史罪行的一个方面而已。从以上的分析中，可以看出日军飞机轰炸湖南的几个主要特点。一是从日军飞机轰炸的地域看，处于湖南水陆交通干线上的重要城镇，特别是当时繁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日军飞机轰炸的首选地点。日军飞机轰炸次数最多的是长沙、衡阳两市和常德、芷江、邵阳、零陵（今永州市零陵区）等县，其次为湘阴、湘潭、岳阳、株洲、衡山、平江、醴陵、桃源、郴县、沅陵、辰溪等县，再次是浏阳、宁乡、湘乡、来阳、永兴高亭司、常宁水口山、安化烟溪等地。[24]
二是从日军飞机轰炸的主要目标看，可分为三个阶段。从七七事变到1938年11月日军占领岳阳、临湘前，因湖南省是中国政府抗战的战略大后方，为了切断国民政府军的物资供给、交通运输线与兵员补充，日军飞机在湖南的轰炸重点多为车站、桥梁、机场等交通、战略据点，轰炸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企图达到其速战速决的迷梦。从1938年11月日军占领岳阳、临湘到1942年，湖南省成为国民政府军抗击日军的最前线，为了彻底打击驻守湖南的国民政府军，掠夺战略物资，迫使重庆国民政府妥协，配合日军在太平洋地区的作战，日军先后发动了3次长沙会战，日军飞机将轰炸重点转向湖南的资源城市、军需工业基地。因此，凡是人口稠密的繁华城区，都成为日军飞机集中轰炸的目标，日军企图以此断绝国民政府军的接济、扰乱湖南后方城乡相对安定的社会秩序。1942年以后，日军为了挽回失败的命运，又在湖南境内发动了常德会战、长衡会战、湘西会战等3次重大战役，与此同时，日军飞机又将轰炸目标重点瞄准在湖南的国民政府军空军基地，企图消灭国民政府军空军，摧毁国民政府军空军据点。
三是从日军飞机轰炸湖南的目的看，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对湖南后方不设防城乡和无辜平民进行狂轰滥炸，以屠杀湖南民众，减少国民政府军人员的补充，动摇湖南民众抗战的信心。二是破坏水陆交通要道、资源城市和工厂，摧毁湖南的交通线和生产设施，企图使国民政府军前线不能得到接济，湖南后方城乡生活不能供给，社会秩序混乱，以阻滞国民政府军人员的补充和军需物资的运输。三是对军事设施、战略目标和国民政府军进行攻击性的轰炸，尤其是重点破坏中国的军用飞机场，企图阻碍国民政府军空军飞机的起降，消灭国民政府军的有生力量，为日军进攻减少伤亡、实现作战意图创造条件。因此，日军飞机在城区多投掷燃烧弹，在交通线路多投掷爆炸弹，特别是对飞机场投掷大量重磅炸弹，企图从军事上彻底摧毁国民政府军的斗志，从心理上全方位地撼动湖南人民抗战的信心。
[1] 原件存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全宗一（2）2817卷。
[2] 湖南省主计处、省防空司令部：《关于敌机空袭损害概况月报图表》（1939年7月～1943年8月），湖南省档案馆，44-1-12。
[3] 省政府、省防空司令部：《关于敌机空袭损害概况月报图表》（1940年2月～1944年3月），湖南省档案馆，特F-16-16。
[4] 湖南省统计处：《各县市呈送遭受日寇空袭损失查报表及本处有关文件》，湖南省档案馆，46-1-31。
[5] 《郴宣防空业务概况》，湖南省档案馆，18-1-9，第94～104页。
[6] 《中共岳阳市地方史》第1卷（1919～1949），中共党史出版社，2005，第350页。
[7] 《湖南省零陵县（市）空袭损失查报表》，1946年8月20日查报，湖南省档案馆，46-1-31。
[8]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12-2-967。
[9] 《湖南省政府大事记》，1938年7月，湖南省档案馆，22-1-11，第286页。
[10] 《中共汉寿地方史》第1卷（1921～1949），中共党史出版社，2005，第107～108页。
[11] 《湖南省空袭概况》，1940年5月。
[12] 《湖南省记湘西碾米厂被炸损失统计报告清册》，提到8月21日日军飞机轰炸震破毁房屋一事，湖南省档案馆，56-2-221。
[13] 《湖南省空袭概况》，1942年1月，在“今后应注意事项”中提到。
[14] 湖南全省防空司令部代电《为谨将零陵湘潭衡阳等地遭受空袭损害情形先行呈核由》，防一衡字第0596号，1943年8月9日发。湖南省主计处、省防空司令部：《关于敌机空袭损害概况月报图表》，湖南省档案馆，44-1-12。
[15] 湖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湖南省志》第五卷·军事志，中国文史出版社，1994，第754页。
[16] 《本省大事记》，1938年8月，第289页。
[17] 《县府关于烟溪被敌机轰炸后赈济文件》（1939～1940年），安化县民政科档案，全宗号505，案卷号243，第12、99页。
[18] 《湖南省零陵县（市）空袭损失查报表》，1946年8月20日查报，湖南省档案馆，46-1-31。
[19] 张克光：《日机对芷江的轰炸》，湖南省政协文史委员会编《芷江受降》，岳麓书社，1997，第20页。
[20] 《抗战时期芷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芷江县史志办公室，2005年5月。
[21] 国立湘雅医学院：《本院抗战损失的上报材料》，1943年8月，湖南省档案馆，67-1-332。
[22] 湖南省档案馆，15-1-18-1-10。
[23] 《中共石门地方史》第一卷（1921～1949），中共党史出版社，2005，第135页。
[24] 《湖南防空史略》，湖南省档案馆，18-1-3，第21～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