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加拿大高校人才培养及治理的启示

2012年3—6月，承蒙国家留学基金委的关怀，我有幸作为“高等教育行政管理人员出国研修项目”的一员，到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University of Alberta，以下简称UA）进行了为期3个月的研修。本期研修班共有25名学员，来自国内11所高校。UA国际部对研修的课程设置、设施准备、流程管理等都作了精心安排，有课堂教学、现场考察、小组讨论、观摩体会、成果答辩与分享等环节，内容十分广泛，并突出了大学管理这一主题。研修先后安排各种讲座50余次，观摩了学校董事会会议和校务理事会会议。UA的5位副校长及1位副校长级的高级主管，学校各职能部门的主管（有多位兼任学校副教务长及分管副校长助理），以及3个学院的院长先后为研修班授课。同时，UA国际部还在校内安排了多次参观活动，以及对赴本省的卡尔加里大学、麦克文大学，温哥华地区的英属哥伦比亚大学、西蒙菲莎大学的现场考察。我自费赴加拿大东部，参观了多伦多大学。另外，UA安排了埃德蒙顿市市长会见全体研修班成员，就本市社会发展的问题与学员进行了深度交流。这些活动拓展了我们的视野，加深了对加拿大高校人才培养和治理体系的认识，其中的一些启示可资借鉴。

一 阿尔伯塔大学的课堂管理

在UA研修的3个月时间，令人感受最深的是教师与学生的互动式教学方法。俗话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正是如此，UA非常注重启发学生主动学习，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提高学生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首先，是表现在学生座位的安排上。UA的教室配置不像国内学校教室那样上面是讲台，学生一排一排地坐在下面的课桌前，而是将课桌围成一个开放的矩形，教师讲课一般站着，并且可以在矩形内来回走动，便于与学生交流，易于师生关系融洽。其次，是课堂提问。学生在课堂上可以任意打断教师授课，提出与教学内容有关的任何问题，而教师也会即兴解答，并对学生思考问题的积极性进行鼓励。这里每位老师都欢迎学生们提问题，在讲课开始时，就明确表示，如果讲课中学生们有什么问题不清楚，可以随时提出来，并且每一个讲座都留有一定时间让学生提问题。对学生们提出的问题，老师总是耐心解答，把思路教给学生，让学生跟着教师的思路听课，鼓励学生独立思考。问答式教学成为师生间愉快交往、轻松教学的有效策略。再次，是小组讨论。这也是这里的老师经常采用的方式。老师在讲清了主要观点后，将课前准备好的作业题发给大家，将学生分成若干组，让大家自由讨论，每组推荐一个发言人，登台讲解小组的答案，然后进行讲评，和学生一起对各个方案分析总结。在分组讨论中学生学习气氛活跃，学生的主动参与意识大大提高，从而培养了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和创新精神。最后，是结合实例，因材施教。在教学中注重实例与知识、技能的结合，通常由完整的实例贯穿在整个教学过程中，用于讲解知识和培养技能。为增强教学效果，经常采用教学模具、幻灯片、多媒体、典型案例、专题讨论等教学手段。教学中还常利用课堂练习、作业及小测验来了解学生对教学内容的理解消化情况，这样做到心中有数，不断调整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进行“因材施教”。在UA旁听这些课，感觉清新，思路开阔，气氛活跃，绝无“满堂灌”的沉闷。

二 阿尔伯塔大学的国际化教育

除了课堂教学的灵活性之外，令人感受很深的还有UA的国际化教育。他们主张学校的办学不应是单一的、内向的，而应是多元的、国际化的。近几年来，UA在推行国际化教育方面成效显著。在校本科生、研究生总计3.8万多人，其中国际学生5300多人，来自142个国家和地区。中国留学生人数最多，有2500多人，留学方向主要集中在能源、环境和生物病毒学等领域。招收国际学生不仅可以大大增加学校收入，而且还可以促进不同文化背景之间的学术交流，提升大学品位和层次。这也是21世纪加拿大高等教育的发展趋势之一。

UA国际关系和招生处处长、助理副校长（国际）黄岑博士在给我们介绍情况时说，加拿大高校由于本土生源不足，要想在激烈的竞争中生存和发展，必须面向世界，走出一条国际化办学之路。从我们了解到的情况看，加拿大大学实施国际化办学的途径主要有以下两个：一是招收国际留学生项目，这是其实施国际化办学的主要途径。近年来，UA十分重视招收国际留学生，还成立了“中国学院”，以发展、促进和加强UA与中国高校的交流活动。主要方式有“2+2”本科生模式（两年在中国高校上课，两年在UA上课）、“4+2”模式（硕士研究生四年在中国高校上课，两年在UA上课）。UA与我国复旦大学、武汉大学、中国石油大学（北京），都有类似的合作项目。目前，仅UA采取这些方式招收的学生已达1000多名。二是短期培训班项目，类似于我们这种访问学者培训班，时间一般在1个月至1年之间。

面对UA国际化教育的发展形势，我们深感近些年国内高校在国际化办学方面虽然进步很大，但差距仍然很大。要迎头赶上，就需要利用好国际教育这个大市场，走出国门，开放办学，引进国外高等教育优质资源和先进办学理念，加快国内高校对外开放和国际合作与交流的步伐。

三 阿尔伯塔大学的文化体系

早在阿尔伯塔大学创立之初，第一任校长同时也是阿尔伯塔省长的亨利·马绍尔·托利就深刻指出：“知识不应只是学者的事，提升全人类才是知识的终极目标。”上百年来，UA坚持以“提升全人类”作为其办学的基本使命，坚持“真理至上”的校训，并在实践中不断地创新，形成了完备的大学文化体系，主要包括：

大学的使命——“创建并保持一个积极而持久的教育环境，并通过教学、科研和创新、参与社会以及与企业的合作，从而不断发现、传播和应用新知识。”

大学的愿景——“通过在学术（Learning）、探索（Discovery）和公民教育（Citizenship）所取得的杰出成就而鼓舞人类精神，为了公共利益建设世界一流大学。”

大学的基石——“人才；学术、探索与公民教育；紧密联系社会；有改革能力的组织机构和支持者。”

大学的价值观——“卓越；以学生为中心；诚信与学术自由；多元化与创新；以UA为荣。”

近年来，UA实施两个“敢于”（学校层面的Dare to discover，学术层面的Dare to deliver）战略，确立了“2020战略目标，即到2020年，要使UA成为全球前20强的目标”。根据新的战略和目标，UA形成了近200页的规划实施体系。

在实践中，UA文化体系所倡导的精神和内涵得到充分体现，如“以学生为中心”的价值观充分体现在大学管理的方方面面。UA医学院（埃德蒙顿临床健康中心）内设有各系学生会的办公室和学生活动场所。宽敞明亮的走廊空间得到充分利用，学生可随时落座上网或者自习。在设计这个大楼时，校方还广泛征求了学生的意见，以保证整个楼能方便学生的学习。

UA图书馆给人最大的感受是其对学生的查阅与借阅提供最大方便。图书馆的各个角落都有小桌和椅子，大小不一，学生既可以查阅图书，也可以在此自习。整个空间布局非常紧凑，但并不拥堵。学生可以在任何地方访问UA图书馆的主页，查找自己所需要的图书。在UA，学生还可以借阅到北美任何一家图书馆的图书。其程序是通过电子系统向有某种图书馆藏的图书馆预约，该家图书馆会把该图书Mail到UA图书馆，供学生借阅。图书馆各层都有复印机，随时都可以为学生提供便利的服务。

UA世纪跨学科研究中心（CCIS）是将可能交叉的学科集中在一个楼内，其设计与建设充分体现了现代管理理念。其设计立足于促进师生及研究人员之间的合作，圆形的布局，宽敞的走廊，公用的研究设备房，多个自习室、会议室为促进学科之间的互动、对话、交流与合作提供了空间。透明的玻璃墙可以让学生和游人看到工作人员的工作空间以及工作实景。

CCIS的建设还充分体现环保理念，如节约能源、提高用水效率，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以及改善室内环境质量。当日光充足时自动变暗的电灯，以及当不需要灯光时自动关闭的感应器。其他高效节能的设施包括：强化的隔热绝缘材料，自动调节的通风柜，通气排风过程中的热回收，以及二氧化碳传感器确保了在不浪费能源情况下的充分通风，这些设计显著减少了仪器的购置和维修成本，以及室内的加热费用和其他能源消耗。CCIS的整个一楼使用了水磨石地面，在漫长的冬季给大楼和人们带来了色彩。地面上水磨石的图案和模式实际上是科学图标的图像，如分形、分子化合物、方程式及星图，对科学探索与追寻的精神启迪不言而喻。

四 阿尔伯塔大学的治理经验

（一）良好的制度环境是办好大学的前提条件

古人云：“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环境对事物成长发展的影响作用可见一斑。大学作为现代的社会组织，有其自身特殊的运行规律。其所承担的“知识传授、科学研究、社会服务、文化传承与创新”的四大功能，必然要求其以崇尚学术、自由探索为基本使命。如果政府以办衙门的思想办大学，而大学又唯长官意志是从，为市场左右，则必然背离其特有的功能与使命，所谓建设一流大学势必成为空谈。

笔者到加拿大学习的突出感受是，这个国家大学发展的外部制度环境非常好。阿尔伯塔省于1906年就通过了《大学法案》，1972年成立省高等教育部，2004年颁布《高等教育学习法》。在这些法律的框架体系下，大学具有高度的办学自主权，政府对大学的具体事务并不干涉。这与国内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至今，我们仍然对抗战时期的西南联大怀有深深的敬意。在那么一个战乱与动荡的历史年代，在那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居然能办出一所大师云集、人才辈出的大学，其规律值得我们国人深思。

UA通过百年的努力，稳步跻身世界百强。而同省的另外一所大学——卡尔加里大学，则是1966年建校，50余年能排名世界前200强。我国香港特区香港科技大学1991年建校，短短的十几年，就能成为亚洲一流。如此看来，所谓“历史积淀”造就一流大学是或然。我国大陆不乏百年老校，却无几所能稳居世界一流名校之列。我国高等教育质量与国际水平存在较大差距等都是客观事实，更多需要从制度层面，尤其是大学外部的制度环境方面反思和检讨。

（二）科学的内部治理结构是大学发展的基本保障

大学治理是指为实现大学的办学目标，借助一个实体的组织体系，通过授权、限制、委托、禁止等手段，对大学所有者、管理者及其他利益相关者之间实施的权利、责任及利益的制度安排。加拿大大学的治理结构，主要是通过立法、执行、制衡等机制，规定一所大学的组织结构、运行方式和规章制度，从而实现大学自治和学术自由。UA的大学治理结构的组织架构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1.决策机构。负责制定具有广泛指导意义的决策，例如大学的使命，办学任务，学术规划和教育方针等。一共在四个层面上设立了相应的工作机构：董事会（Board of Governors）；校务理事会（GFC）；院务理事会（Faculty Councils）；系务理事会（Department Councils）。

2.执行机构。负责履行决策部门制定的决定和命令。包括校长，教务长兼主管学术的副校长，主管科研、外联、财务和行政、设施和运营管理的副校长以及各学院院长等。

3.监督机构。独立于行政及决策部门，对学生、学术、实习安置、纪律处分、申诉等个案进行判断，提出处理意见和建议等。

UA的这种大学治理结构具有以下特色：办学自治，独立承担法人责任；管理层级清晰，权责明确；民主管理，全员参与，教师在大学的教学事务和学术活动中发挥重要作用；职能化管理，设置专业委员会；管理重心下移，院系拥有一定的办学自主权。这些做法，都值得我国高校有效地借鉴。

（三）充裕的经费支持是大学发展的重要保证

加拿大的教育既秉承英国一贯的严谨风格，又兼收美国多元的创新精神。加拿大高等教育成绩卓著，是世界上高等教育入学率最高的国家之一，也是全球高等教育最发达的国家之一，人均教育经费名列全世界第一，许多大学排在世界上最好的大学之列。加拿大高等教育的事务主要由各省教育部负责，各省之间的教育政策并不完全一致，而是相对独立。加拿大政府一直非常重视国际学生的教育，始终以人才培养为己任而不是以赚取高额学费为目的，其教学质量堪与英、美等国相媲美，文凭被全球承认，学习的费用相比英、美国家则要少很多。

加拿大的高等教育在提高整个社会受教育程度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中心功能，高校也在科研和发展的领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这一切都是在巨大的政府公共经费支出的基础上取得的。在加拿大联邦所有的省份中，阿尔伯塔省是教育投资最多的。在2011—2012年度，UA的经费收入共16.593亿加元，其中62%来自政府拨款。在卡尔加里大学的经费收入中，2/3来自政府拨款。资料显示，UA教授（含助理教授、副教授、教授）的年平均收入为12.8万加元。医学院、商学院、工学院教授们的收入比这个数字还要高。再如，埃德蒙顿临床健康中心的基建经费达4.8亿加元，每年的维护经费为600万加元，楼内的教室有3400个座位，可供8000个学生，1200—1500名教职工使用。世纪跨学科科学研究中心（CCIS）基本建设耗资四五个亿，其中相当一部分经费用于设计，这些经费主要来源于政府的财政拨款。

（原载于《中国石油大学报》2012年第23期、2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