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夕夜话
在京都待了这么久,司徒木临走了才发现自己就像一个过客,什么也没带来,什么也没带走,算得上是朋友的一个也没有,不过也是,在这人人都想扎根的天子脚下,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盘算,想来也没什么闲情。
“一身轻松也挺好的,起码自在,再会了,京都!“司徒木嘴里叼着根野草,潇潇洒洒地转身离开了。
出了京都,也没有人再找他的麻烦了,毕竟人家也不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不入流的无名小卒耗费这么多精力,可是天大地大的,司徒木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于是打算走到哪儿算哪儿,哪儿舒服就在哪儿住一段时间。
离开京都的这段时间,司徒木去了草原,过了一段时间游牧民族的生活,之后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做了一段时间的山野村夫,在这之后,哪儿人多他就去哪儿……
不知不觉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司徒木随便雇了个船家,让船家哪儿热闹就送他去哪儿。船不知走了多久,司徒木已经睡着了,还梦见了许多以前的事人和事。不知过了多久久,渐渐传来了少女的嬉笑声,司徒木也缓缓地睁开了眼,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
“船家,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公子,我们到江南了,您运气真好,今儿是七夕,黄昏了,各家姑娘们都在放花灯呢!”
司徒木起身出了船篷,发现船的四周都被花灯包围了,看着这精巧细致的花灯,忍不住弯腰捡起一个,见上面有字,便念了起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果然是七夕!”
大概因为今天是七夕,船家见司徒木这么年轻的一个英俊小伙,也忍不住说道:“公子,要不您也放一个,这江南的姑娘可是水灵的很,说不定能有一番姻缘。”
司徒木笑了笑,说道:“船家说的是,我也来放一个。”说着便结了钱,下船去卖花灯了。
虽说这江南比不上京都那般富庶,但却别有一般风味,雅致的很,尤其现在是七夕,夜色甚好,人也甚好。司徒木还懊恼当初自己怎么尽想着赚钱去了,都没好好欣赏一番,“哎,真是年少啊……现在定要好好赏玩一番!”这大街小巷的,到处都在卖花灯,看得人是眼花缭乱。
“公子,买个花灯,送给意中人吧!”司徒木刚下船就被旁边的老板招呼过去了。
“老板,你怎么就知道我有意中人呢,您这卖花灯的还带看相啊?”司徒木调侃道。
老板笑了笑,“有意中人咱就买给意中人,这没有意中人咱就求个姻缘,像公子这种俏郎君,怕是这姑娘家都抢着送您吧!”老板这一番话说得司徒木这心里美滋滋的,一口气把人家灯笼全买了,老板是开心得合不拢嘴。
“老板,还烦请您帮我把这些花灯都放了,好不容易来次江南,趁着如此夜色,我还想多逛逛。”
“那不知公子想写些什么?”
司徒木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中意人,也不知道该些什么,于是便说道:“你随便看着写吧。”说完便离开了。
“公子,等等!”老板拿了一个花灯递给了司徒木,“公子,好歹自己放一个,心诚则灵嘛!”
司徒木接过了花灯,“也是,多谢了!”
司徒木把花灯放了,却发现人人的花灯上都写了寄语,只有自己的什么也没有,想了想,又把花灯拿起来,向旁边的人借了笔,写下了“当归”二字,刚要放下笔,突然觉得这两个字太过讽刺,自己无亲无故,又该“归”去哪儿呢?于是便把“当归”二字划掉,放了花灯便离开了。
被司徒木包了花灯的老板在人走后这才发现自己不会写字,“这么多花灯可怎么办啊?”老板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司徒木逛来逛去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觉得还是应该先找个客栈住下。
黎府内,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在后院里一个人给满地的花灯写寄语,这时,进来了一个老人,正是卖花灯给司徒木的那个老板。“小姐,太晚了,要不不写了吧。“
姑娘头也没抬,继续写自己的,“不行,过了子时就不灵了,这可关系到人家的姻缘呢!”老人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离开了。
“对了柳叔,那个话本你带了吗?”姑娘停下笔抬头问道。
柳叔拍了拍头,“瞧这老糊涂,差点儿忘了,我就是来给小姐送话本的。”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本书。
姑娘高兴地跑过来接过话本,“谢谢柳叔!”
“谢什么呀,要不是小姐帮我打掩护,我哪儿能出去卖花灯给我那女儿准备嫁妆啊,这到头来还要小姐写那么多字儿。”
姑娘笑了笑,“玉儿姐姐找到自己得归宿我也很高兴。”
“那柳叔也祝小姐能早日找到自己归宿。”
姑娘被柳叔这话说红了脸,忙岔开话题,“那柳叔您快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写呢。”说完把话本放在一旁继续埋头写。
“那好,别太晚了,早点休息。”
瞥见柳树走远了,姑娘拿起了话本,刚翻开第一页准备看,但看了看旁边一地的花灯,还是把话本合上了。
“看你这样应该很喜欢这个话本,为什么不看了?”
“是谁?“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突然传来,吓得姑娘急忙起身后退,四处看去却没有发现一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嘴角才微微张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那个陌生的男声又传来了,“千万别叫人,要是让人知道你帮那个柳叔打掩护,怕是他这闺女的嫁妆就没了。“
姑娘想了一下,鼓起胆子,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挡在面前,问道:“你是谁,在哪儿,到底要干什么?”
“你一下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一个啊,再说了,是我先问你问题,你得先回答我我才能回答你,你说是不是?”
姑娘想了想,这人要是坏人,就不必出声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于是答道:“因为我必须在子时前把这些花灯全写完。“
“所以呢?“
姑娘一脸认真道:“我怕我看得太入迷,到时候……”姑娘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笑声传来,想了想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呀,“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什么样的话本能让姑娘看得如此入迷。”
姑娘突然想到了什么,要是让父亲知道自己偷偷看这种话本,那……“没事得话你快走吧,待会儿有人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你还没告诉我那话本叫什么呢?”
“没有。”
男子笑道:“放心,我绝不告诉别人这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偷偷看市井话本的。”
“你,我……”姑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那好吧,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绝不告诉。”
姑娘还是不放心,“你发誓。”
“还发誓?行吧,我发誓,我要是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行了吧?”
听完他发誓,姑娘总觉得自己在威胁人家,“也不用这么严重,只要你发誓不说出去就行……嗯......这话本叫《伶人传》。“
“《伶人传》?”
“你也知道这话本?”
原来这个男子就是司徒木,他本来是去找客栈的,也不知怎的就转到这儿来了,无意间听见了这姑娘和那个柳叔的对话,这才知道这柳树就是卖自己花灯的老板。
“知道一点儿。”司徒木说道。
这姑娘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似的,紧接着问道:“那你知道这话本的作者是谁吗,这上面都没有署名的。”
司徒木没想到自己这本《伶人传》竟流传到了江南,看来这朱四爷还是挺有人脉的。“这个作者我也不知道。”
听到姑娘默默叹了口气,司徒木接着说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他的名字。”
“叫什么!”
“……六翁”司徒木好不容易编了个名儿。
“六翁?听名字不像真名。”
“这写话本的一般都不用自己的真名儿。”
“也对,听这名字是个老人家。”姑娘认真分析道。
司徒木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胡说道:“没错,正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家。”
见姑娘半天不说话,司徒木还以为她走了,侧眼从墙缝里一看,她竟坐着出神,便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能写出这样故事的人,一定经历了许多。”
司徒木愣了愣,“这你都能看出来。
“嗯,我总感觉,他很孤独,这话本讲的是一个人的所见,所闻,所感,但他却从来都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说,好像他是这个故事外的人一样,但这又是他所经历过的……嗯,你怎么不说话了?”
“……天太晚了,我该走了。”
“那你快走吧,别让家人担心。”
听到这句话司徒木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说道:“能请你帮个忙吗?”
“你说。”
“以后六翁的话本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但名字由你来帮他署。”
“我来署!为什么呀?”
“因为你是能读懂他话本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幸见过他老人家一次,告诉他我读这《伶人传》的感受,他说,我是第一个读懂他的人。”
姑娘有些开心,但又有点难过,“那我算是第二个读懂他的人了。“
“算是吧。“
姑娘舒了口气,“我答应你,以后我帮六翁署名。”
司徒木笑道:“那我先替他谢谢你。对了,你花灯写了多少,我帮你放。”
姑娘这时才想花灯来,“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一半没写呢!”
“这样,你把写完的那一半给我,我回去路上顺便帮你放了。”
“那谢谢你了……不过你在哪儿,我要怎么给你?”
“你就直接丢到墙外我接着。”
姑娘笑了笑,“原来你在墙外面啊,那你可要接好了,不要弄坏了,不然就不灵了。”
“放心吧。”
“那我丢了。”
两人就这样你丢我接地陆陆续续来回了二十几次。
“怎么多花灯你能拿得完吗?”姑娘担心道。
“还好今天我特地披了个披风,够大。”
姑娘忍不住笑了,说道:“那你快走吧,没了披风晚上会很冷的。”
“也是,走啦!”司徒木就这样用披风裹着一包的花灯离开了,而在他离开后丫鬟悄悄来到后院告诉姑娘,说老爷和夫人已经睡了,天冷了,让她回房间去写。
司徒木来到河边,每放一个花灯,他都会把上面的字念出来。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争将世上五期别,换的年年一度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一生一代一双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
“完蛋!忘了问名字!“花灯都放完了司徒木这才想起来忘了问人家姑娘的名字,于是转身就跑,“应该还没睡吧?”等他赶到的时候,后院早已没了人,于是赶紧又跑到前院,终于看到了“黎府”二字,“明天应该可以来吧。”说完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黎府,是江南有名的书香世家,这黎明渊黎老爷与其夫人沈氏育有一女,名为黎婉君,对这个独生你女儿,这夫妻二人是精心培养,也甚是宠爱,只不过这黎婉君很少出门,大家都只知这黎婉君秀外慧中,知书达理,是难得的一个好姑娘,却从很少有人见过。
第二天,司徒木早早的就起来了,特地品尝了一下这江南的早点。吃完早点后,想着昨晚忘了问人家姑娘的名字,于是就去了黎府。刚到府外,想着自己贸然拜访就只是为了问人家姑娘名字,怕是会被当做登徒浪子打出来吧,“还是从后院儿吧。”于是便转身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司徒木发现什么人也没有,正考虑要不要翻墙进去,就听见了渐渐挨近的人群声,于是赶紧跑开。出于好奇,司徒木混进了这些人里,这才得知黎府的千金黎婉君被皇家选中,成为东宫候选秀女,今天是京都礼部那边来接人了。大家都议论纷纷,说这黎府走了大运,要是这黎婉君能选上太子妃,黎家算是光耀门楣了!
司徒木暗暗道:“不会她就是黎婉君吧?”众人见他落在了后面,便叫道:“快点儿小兄弟,这黎婉君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大家都还没见她长什么样呢,今天算是见着真人了!”
只见众人都围在了黎府门前议论纷纷,不一会儿,黎老爷出来了,大家都等着看被皇家选中的黎婉君,于司徒木而言,他不希望那个人就是黎婉君,因为他觉得她该是个自由自在的,不该就这样被禁锢在所谓的“金屋”里。
“黎小姐出来了!”
只见一个身着雅致简洁的姑娘跟在黎老爷身后,而和她一同出来的就是黎夫人沈氏了。
“真的是她。”司徒木早就猜到黎婉君就是她,只是没有亲眼看见就不会相信,如今也算是眼见为实了。只是现在的她和自己昨晚见到的有些不一样,好像现在的她俨然才是一个大家闺秀,昨晚那个写花灯,谈话本的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女儿就要远走了,黎老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嘱咐道:“到了那边,万事不可越矩,要知礼守礼,谨言慎行。”
“是。”
黎夫人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要照顾好自己,缺什么就写信回来,娘让人给你送去。”
“好了,那边什么没有,时间不早了,走吧。”
黎婉君拜别了双亲,一个人上了马车。
见黎婉君身旁没有一个贴身随行的人,司徒木还是没忍住问:“进京的秀女不是都可以带自己的贴身丫鬟吗,黎小姐怎么一个人?”
“小兄弟有所不知,京都来的人说了,入了皇家,就是皇家的人了,什么丫鬟婆子那边都有,说是不必带了。“
旁边的大娘叹气道:“哎,可怜这黎小姐,去那么远的地儿,身边也没一个家人。“
司徒木就这样看着她如无其事,端着微笑着上了马车。
众人也慢慢在议论中散去……
这天晚上,司徒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七夕晚上黎婉君和自己说话的样子,还有她上车离开的样子,他总觉得她是不愿意的……纠结了一个晚上,司徒木决定回京都,至于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想念京都的朋友了,去看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