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原始思维

现在，就让我们做一番有趣的揣测：在人类踏上历史征程之初，作为一个人，他有着怎样的想法？在遥远的4万年前，不懂播种收获，仍处于狩猎漂泊年代的人类在思考些什么，又是如何思考的呢？因为记载人们所思所想的文字还远没有出现，所以对这些问题我们只能借助于自己的推测来寻求答案。

科学家试图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来重新构建原始人的心理状态。为了使儿童适应社会生活，就要对儿童的自我和强烈的本能冲动采取约束、压制、改变或掩盖等的方式，心理分析学通过分析这些方式所取得的成果似乎给探究原始社会的历史带来了极大的启迪。另一种富有成效的探索来自对现存的未开化人种的思维、习俗的研究。此外，民间传说以及现代文明社会中依然根深蒂固、近乎荒唐的迷信和偏见中，也包含着人类的精神化石。最后，我们还可以通过留存的大量的绘画、塑像、雕刻、符号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进行研究。离我们的时代越近，此类东西就越丰富，越能明晰地表明他们对什么事物感兴趣，什么事物是值得他们记录和再现的。

原始人的思维和儿童的思维颇为相似，也就是说，他们是以一连串的形象画面进行思维的。他们在脑海中勾勒出图像或者说图像呈现在他们的脑海中，他们依照这些图像激发的情感而行事。现在的儿童和没有受过教育的人也是这般行事的。在人类的历史上，系统思维显然是到了较晚期才发展起来的，也就是到了最近的3000年间才在人类的生活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即使到了今天，能真正掌控自己的思维，能进行井然有序的思维活动的人也是少数，绝大多数的人还是凭想象和激情生活。

或许在人类社会的初期，即真正人类的历史拉开序幕之时，原始社会是以小家庭的形式存在的，就像早期哺乳动物群落是由共同繁衍生息的家庭组成一样，人类早期的部落也是如此形成的。不过要想形成部落，一方面，必须对个体的原始自我意识加以约束。对父亲的敬畏和对母亲的敬重必须渗透到成年人的意识中；而部落中年长者对年轻一代与生俱来的嫉妒也必须收敛淡化。另一方面，母亲是孩子天然的教导者和保护者。年轻人既有离开父母独立生活、求偶的天性，又有分离后所带来的危险和不利。人类的社会生活就是在这样的矛盾对抗中发展起来的。天才的人类学作家J. J.阿特金森在他所著的《原始法则》一书中，向我们介绍了原始人的习俗法——禁忌，那是部落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法则，因为原始人进入社会生活时必须进行心理的调控、约束。后来，心理分析学家们的研究很大程度上证实了阿特金森对这种可能性的阐述。

一些擅长思辨的作家试图让我们相信原始人对部落长老的敬畏，对年长女性保护者的情感通过梦境和充满幻想的心理作用得到了极大的夸张和丰富，这对原始宗教的形成以及男神、女神概念的产生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原始人对那些有力量或乐于助人的人的敬重之所以在其死后演变成畏惧和狂热，是因为他们在梦境中频频显现，这使得原始人很容易相信他们并没有死，只不过匪夷所思地移居到一个遥远而又更具力量的地方。

儿童的梦境、想象和恐惧远比成年人生动逼真。在这一点上，原始人总是跟孩子极其相似，跟动物也颇为相近。他们以为动物也和他们一样有动机，有情感反应。他们会把动物想象成帮手、敌人，甚至神灵。要想了解旧石器时代那些嶙峋怪石、树瘤、千奇百怪的树木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对原始人是何等重要，影响何等巨大，何等亲切，以及梦境和幻想如何催生有关这一切的传奇故事并使之口口相传成真，我们就得再做一回爱好幻想的孩童。其中有些故事想必是朗朗上口，极易记忆。女人们把它们讲给自己的孩子听，由此代代相传便成了传说。今天许多富有想象力的孩子也会编出长长的故事，把他们喜爱的玩具、动物和一些半人半兽的奇幻动物作为故事的主角。原始人极有可能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十分乐意把故事中的主角想成真的。

我们所知的最早的真正人类可能相当擅长交谈。就这一点而言，他们跟尼安德特人不同，要比后者更具优势。尼安德特人也许是一种哑巴动物。当然原始人的语言极有可能只是有限的一些名词的堆砌，而且还要借助身体姿势和手势来表达。

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一种未开化种族愚昧到不懂因果关系。但原始人对因果关系的把握却缺乏准确性，他们往往把某种果和某种错误的因联系在一起。他们以为：“你这么做了，就有这样的后果。”“你给小孩吃了毒草莓，他就死了；你吃了强敌的心脏，你也会变得强壮。”这两种因果关系中，一个成立，一个不成立。我们把原始人心中的这种因果关系称为“物神崇拜”。物神崇拜就是原始人的科学。它跟现代科学的区别在于它毫无系统性可言，不经分析，而且错误百出。

在多数情况下，找准因果关系并不难；在另外一些情况下，错误的观念也很快会被经验所纠正。但是一连串对原始人至关重要的问题，哪怕他们不懈地寻求答案，得出的结论往往也是错误的，而且错误的程度还不足以轻易地被发现。对原始人来说，猎物是否充裕，鱼虾能否大批量捕到是关乎生计的头等大事。难怪他们毫不怀疑只有成百上千次的求神、念咒、占卜才会给他们带来想要的东西。他们极为关心的还有生老病死。古代不时有瘟疫蔓延，导致人口大批死亡，有时，人会突然染病，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或一命呜呼，却无法知晓个中病因。这些情形往往会使盲目冲动的原始人做出一些疯狂的举措。梦境和胡思乱想会令他们时而诅咒某人，时而又求助于某人、某一个动物，或某一样东西，他们就像孩子似的容易受到惊吓。

在相当早期的小部落中，那些年长持重的人虽然也会害怕，也好幻想，但由于比其他人更显强势，因而面对此类情形必须树立自己的威望，保持镇定，去告诫、教导和指引部落其他成员。他们会断言哪一些是不祥的，哪一些又是无法避免的，他们会判定这是凶兆，那是吉兆。精通物神崇拜的巫医就是最初的祭司，他负责劝导、圆梦、告诫，还能施一通避灾或降祸的巫术。原始宗教并非我们现在所遵奉的宗教。早期祭司所传授的，实际上是一种主观臆想的原始实用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