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番外一 五年
“大将军回来了!”
萧钰将马鞭随手丢给门房,大踏步的走进府门。
机灵的小厮一路跑着通传,故而他还未进二门,元慧就知道他巡营回来了。
“不过才离开五六日,怎么各个都跟半辈子未见过他一样。”
“非也。”坐在她身边的小世子,方才三岁,却颇有风范,说起话来拿腔捏调,“父亲虽离开不足七日,但古语有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母亲日夜思念也是情有可原。婢子们能忧主子之忧,乃是忠心本分。”
元慧被儿子打趣,又羞又气,忍不住揉了把他粉嫩的脸蛋。
“我与你父亲皆不善书文,怎么生的你,忙口之乎者也,还这般狭促。等你父亲回来,定要好好告你一状。”
萧钰迈步进门,就听到她要告状,笑着问道:“安儿又招你了?”
看见他进来,坐在榻上的母子二人皆起身。
萧钰快步上前,将元慧按在位置上,说道:“你且坐着,没得劳累。”
另一边萧司安已经迅速从榻上溜下来,一板一眼的跟父亲揖礼。
“父亲。”
到底是小,面对崇拜的父亲,还是为自己辩解一二:“孩儿乃是实话实说,并未招惹母亲。”
萧钰伸手,就将他抱了起来,掂了掂,引得他一阵惊呼才停下。却也没有放下去,依旧抱着。
萧司安的小脸虽然蹦的紧紧的,但嘴角压不住的上扬,显然,他也极喜欢被父亲抱着。
“你母亲腹中有妹妹,你且担待一二。”
“无需父亲叮嘱,孩儿自当明白。”
元慧看他小手揽着萧钰的脖子,还要维持“世子威严”的样子,憋不住笑了起来。
直把萧司安笑的恼羞成怒,小脸通红,才停歇。
“母亲并非有意……哈哈……”
她抹了把眼角笑出的眼泪,为自己遮掩一二。
“母亲!”
萧司安奈她不得,只好委屈的埋首在父亲怀中。
笑闹过后,厨房里送了晚膳过来。
一家三口围坐桌前。
自从能握住筷子后,萧司安就不肯让人喂了。如今四岁,他筷子已使得极好,举止从容,用餐的仪态颇有风范。
元慧瞧着他这幅“小大人”的模样,笑道:“我与你父亲皆是随性之人,生出来的你却似老学究一般古板。”
萧司安搁下碗筷,拭了拭嘴角,才不急不缓的反驳。
“干娘说,儿这是行止有度,有君子之风。”
提起干娘,他眼中多了几分得意,倒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了。
“你干娘说的自然是对的。”
在这件事上,元慧自认争不过他,干脆认输。
母子二人正说着,就见外面的小丫鬟通报。
萧司安一听是干娘来了,顾不得仪态,忽的起身,快步往外跑。然,走到门槛处,又停下了脚步,仔细整理衣衫,确保无虞后,才抬起小短腿,迈出去。
立在北疆与大盛的将军府,实则不过是两进的宅子。
先前的主人是此地的知州,贪生怕死,毫无底线,若非萧钰与元慧来的及时,只怕是望北州都要尽数归北疆了。
知州被押解回京,此地就成了将军府。
小丫鬟一路小跑过来通传,那边的人也穿过前院,到了二门。
萧司安看见身披红色大氅,缓步走来的女子,嘴角压不住的飞扬,脚步也急促起来,未至面前,就唤了声“干娘”。
那女子笑意盈盈的应了声,伸手要抱他。
除却父母外,不肯让他人抱起的小世子,面对女子时,全无忌讳。几乎在她伸手的同时,就像小炮弹一般,撞进她怀中。
“干娘好些时日不来看儿了!”
语气满是幽怨,委屈的揪着女子肩头的绦带。
“是干娘不是,将安儿抛下了。”
女子抱着他掂了下,好像重了些。要再大点儿,她就要抱不动了。
“那干娘可要补偿儿。”
萧司安与父亲萧钰极为相似的凤眸中,闪过一抹狡黠,计谋得逞的得意。
“安儿要什么补偿?”
女子似是未发现他的小动作,顺着问道。
“先前讲的故事,还有大半没有说于儿听……”
慕姨姨那边出了事情,干娘匆匆离开,已有十日又三。走之前未讲完的故事,像是羽毛一般,搔的他心尖发痒。连小橘姑姑做的糕点都没心思吃了。
出来相迎的元慧,打趣儿子毫不留情。
“还说想念你干娘,缘是为了她的故事。”
萧司安绝口否认。怕女子误会,着急的小脸都红了。
“并非如此。安儿甚是思念干娘……”只是顺便想听干娘讲故事。
女子抱着他已行到檐下,对元慧欺负小孩的行为无奈又好笑。
“作甚又逗弄他。等生气了,还不是要你去哄?”
元慧哼了声,也不反驳。
女子便又问起她的身子。
“孕吐可有好些?淑媛姐姐听说你口味多变,送了一坛酸豆角并一坛油辣椒过来。”
一听酸豆角,元慧眼睛都直了,不自觉咽了咽涎水,急切道:“快让人送进来。”
跟在女子身后的丫鬟忙道:“已经送到厨房了。”
一行人说笑间进了门。
见到萧钰,女子颔首示意。
“萧将军。”
萧钰与女子也颇为熟稔,看她的眼神中还带着敬意。
“既然回来,想必事情已经处置妥当。”
女子点头。
萧司安挣扎着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邀请女子入席。
“我来时已用过晚膳。”
于是一家三口也不再客气,一边用膳,一边听女子叙说这小半月的经历。
自五年前,燕祁泽叛逃,在北疆另立门户后,盛朝以墨罗河一分为二。
北疆有宋将军执掌的十五万大军,并北疆九州,盛朝则统领内地十六州。
萧钰跟元慧成婚后,被人命为定北大将军,统领二十三万大军,与北疆对峙。
期间双方摩擦不断,甚至爆发过两次大规模战争,各有胜负。
然而两年前,北疆突然安分,不再骚扰边境,便是冬季,也不曾出现。
萧钰的人几番打探,并未发现不妥。虽是如此,警戒依然。
边境安定,商队便又活跃起来。
女子此次外出,便是与名下商队有关。
“王叔从北疆一位将领那里得了消息,宋将军怕是要有动作了。”
萧钰放下筷子,眉头一拧。
他安插在北疆军营的眼线可并未曾传来消息。
“却不是要动兵。”女子解释道,“燕祁泽自立已有五年,宋兰芯依旧无名无分,一旁还有王璇瑶煽风点火。她心有怨气,宋将军能为了她叛离朝廷,未尝不会逼宫要挟燕祁祥立后。”
元慧感叹一声。
“王璇瑶属实厉害。”
当年她孤身前往北疆,不仅取得了燕祁泽的信任,将她带在身边,还私下招揽了不少北疆将领。宋将军逼宫,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若是北疆内乱,确是我们的机会。”
萧钰沉声说道。
虽然这两年与北疆相安无事,但北疆始终是盛朝的附属,总有一日他要将其收回。
女子也点头同意。
正因如此,她才匆忙来找萧钰。
三人一番商议后,天色早已黑透。
“干娘,天色也不早了,不若就在这里歇下吧。”若是能给他将睡前故事那就更好了。
萧司安眼巴巴的盯着女子看。
元慧也难得与儿子战线一致:“才下过雪,路上崎岖,你住的屋子时常有人打扫,也不麻烦。”
正好夜里还能跟她详细说说在北疆的见闻。
女子欣然同意。
元慧就挽了她的胳膊,萧司安也忙抓住她另一只手,三人纠缠着出去。
被忽略在原地的萧钰被气笑了,不是才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就把他忘了?
东厢房的烛火亮到子时才灭。
萧钰孤枕难眠,只觉得北疆太冷了,被窝怎么也暖和不了。
次日金鸡报晓,小橘端着洗漱的东西,进了厢房。
昨日挤在一张床上的三人皆醒了。
“姑娘,奴婢帮您。”
说着就要帮女子系腰带。
“说了你早已不是我的奴婢,你却怎么也长记性。”女子在她脑袋上戳了戳。
也并不让她帮忙,仔细将腰带系好。
小橘依旧坚持:“一日是奴婢的主子,这辈子便都是。”
女子却正是五年前搅动京都风云的王婉宁。
只是如今,她却不再是“王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