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致富路上
袁光竹犹豫半天才开口说：“二嫂，钟江明脑袋发热，想开制砖厂。”
“好啊！”张素芬十分赞同，“广播天天报道各种各样的专业户，他们都是致富能手，个个都是万元户，让人羡慕的很。钟江明想开制砖厂是对的，现在农村开始流行修建砖瓦房，肯定不愁销路”
“哦，他就是广播消息听多了，鬼迷心窍想开制砖厂。我说那些消息都是说个嘛，你既没有眼见为实，又没有一分钱，还要开制砖厂，简直就是赖哈莫吃天鹅肉。他不相信，非说广播里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他也要努力当万元户，他说我没有钱我二嫂有钱，现在找你借点，等挣到钱了马上就还你。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叫我来问你，看你能不能支援一下。”
袁光竹话说的很明白了，张素芬想到袁光竹五短身材，也没有容貌却嫁了钟江明这样高大帅的男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段婚姻不牢靠，这个时候帮钟江明一把，或许他能良心发现，对袁光竹不离不弃。于是她说：“他想借多少？”
“他说开砖厂要买制砖机，要修砖窑，还有电费也贵，七七八八算下来要一万多。”
“我没有那么多钱，只能借给你3000元。”
“那太感谢二嫂了。”袁光竹有些喜出望外，嘴里不停说着感谢的话。
袁光福在一旁说：“二妹别这样说。外人还要帮一把的嘛，何况你我还是亲兄妹，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就太感谢二哥二嫂了。”
袁光竹接过张素芬手里的钱数了一遍说：“是3000元”。接着她又压低声音对张素芬说：“还是二嫂好，把我们这些穷亲戚当做亲戚了的。不像大嫂，我去给她打招呼，连口水都不给喝，更没有说留我在她那里耍，生怕我去吃了她的。我这人也有骨气，你不请我我还不得来。贫穷富贵很难说，别看我现在穷，等我把砖厂开起来，我也有富裕的那一天。”
张素芬陶醉了，呵呵的笑个不停，袁光福在一旁很是尴尬。
钟江明铁了心要开制砖厂，趁着下雨天闲得无聊的时候，他冒雨来到村主任张向前家，简单寒暄后，就直奔主题：“主任，我看现在全国各地都冒出各种各样的专业户，什么时候组织我们去学习一下呢？”
“出去学习不是不可以，关键是大家要有那个意愿，要组团出去，大家集思广益，思路就打开了。”
“那是，可无论做什么都需要钱，现在大家最缺的就是钱。”
“大家的经济状况我是清楚的，我也在为这个事发愁，作为一村之长却不能为大家做些什么，我的心里也很难受，我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们，得你们主动谋出路，政府扶持上路，先富带动后富，最后实现共同致富。”张主任把国家的政策背的溜熟，对着钟江明就是脱口而出。
“政府如何扶持呢？”钟江明脑袋瓜子飞快的转着，见村长提到政府扶持，赶忙问他。
“国家制定了一些农业扶持政策，比如可以向农村信用社贷款，贷款利息也比正常贷款利息低很多，大大减轻农民负担……”
“可以贷款啊？”听到可以贷款，钟江明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发现巨大宝藏一般。老一辈总是教育他“有多大力办多大事”，贷款借钱办事这些都是不可靠的，现在国家鼓励农民贷款，还制定专门的贷款政策，怎能不让人兴奋呢。
就这样，钟江明在村委和乡政府帮助下，去信用社办理了低息贷款，贷款3000元买了一台制砖机，从张素芬那里借的3000元当流动资金。又通过土地置换，将田土聚集到一起，在里面取土制砖烧砖，很快他就在家门口办起一座制砖厂。
选定黄道吉日开业那天，制砖厂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全村人都来看这大场面。因为乡政府和村委会的领导都来了，都羡慕钟江明有能耐。开业仪式现场，两级政府领导都发表了讲话，表彰钟江明有敢闯敢干的精神，紧跟国家政策，勇做致富路上的带头人。钟江明选择办制砖厂符合新农村建设需求，为大家发家致富添砖加瓦。鼓励乡亲们向钟江明学习，争当专业户，踏实干，争取成为万元户，一举甩掉贫困帽子。
领导宣布开工后，工人启动制砖机，机器轰鸣，工人挥舞铁锨将泥土送进机器。两分钟后，泥土就变成一块块泥砖出来。工人再将泥砖搬到平整好的地基上，一块块磊成砖墙晾晒着。看着这神奇的变化，村民们早已目瞪口呆，都没想到这机器制砖这么快，一下子出这么多砖，一天下来可以做几千块砖。一个月就是几十万块砖？一块砖净赚2分钱，一万块赚就是200元，十万块砖就是2000元。耶，这简直就是印钞机啊，要不了一年就会成为万元户，大家都佩服钟江明选了个好项目。
钟江明的生意十分红火，每隔两个月都要烧一窑砖。买砖的络绎不绝，几个月下来，他在乡里小有名气，成为人们心目中的万元户，年底了，乡政府还敲锣打鼓送来表彰，村支两委更是将他树为勤劳致富标杆，大会小会都号召全村人向他学习，要力争上游争当致富能手。
渐渐的，钟江明变了，每天都会在镜子面前梳理他那一头乌发，梳成二八分头，再用水将头发定型；还要像女人一样在脸上涂抹润肤膏，保持皮肤光滑细嫩；他喜欢上穿西装和皮鞋，再忙也要用茶缸将西裤烫的笔直，皮鞋擦的亮铮铮，还给皮鞋订上两块铁皮，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响，显得与众不同。作为一个老板，怎么能少了皮包呢，钟江明学着沿海那些老板，腰间总是夹着一只黑色皮包，一副大老板派头。
与人交谈，谈及制砖厂生意，钟江明总说好的很，不是说龙桥乡某某某要五万块砖，他过来认识一下地方，洽谈土砖购买事宜；就是说某某某那里还差他几千块钱的砖钱，他来收钱。对方夸他能干，头脑灵活，找到一条致富大道，他还是很谦虚，说一是政策好，二是他人缘好，许多人都来买他的砖，一直供不应求，两个月烧一窑砖，平均下来每个月都有几千块纯利润。他隔三岔五就夹着皮包在外面跑，穿梭在各乡镇之间，碰到熟人聊天，也只是递上一支烟，简单的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开，仿佛他在干一番大事业一样。
钟江明在外面晃，袁光竹在家里忙的慌，她每天穿着初布衣服像工人一样在砖厂里忙碌。大到邻里关系协调，人际关系处理，小到工人师傅要喝口开水都是她一一处理，她也怕工人做手脚或者撂挑子，总是把工人师傅像哄幺儿一样哄着。她明白，如果对工人师傅不好，他们就会制作出不合格的砖，甚至让机器停止运转，这就意味着今天又有上千块砖不能制出来，又会损失几十块钱。钟闻珂还不能生活自理，也要她去洗衣做饭，几头忙下来，她每天都晕乎乎的，不得停息，连吃饭的时间都不能保证，根本看不到当老板娘的威严。好在袁光竹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吃苦耐劳早已刻在骨子里，再说这制砖厂是自己的，累点苦点也是为自己，想到这些，她的心里才舒坦点，像老黄牛一样跟工人们一起劳动。
还贷款时间到了，信用社迟迟不见钟江明还款，也不见给个说法，带信叫他到信用社去说明情况，也不见他的影子。会不会是这小子还不上贷款跑路了？按理说不会啊，这才三千块钱，不至于跑路撒，三千块钱他烧几窑砖都够还贷款，那钟江明为什么到了还款时间仍然不还呢？信用社决定派老王和另外一个同志一起，去他家看个究竟，可老王也不知道他家在什么地方，好在办理贷款的时候有村委会盖章的证明，老王和同事照着证明上的住址，一路问着，摸摸索索来到钟江明家。
制砖厂依旧是一派繁忙景象，机器轰鸣，人们都忙碌着。老王随便找了个师傅问：“师傅，这是钟江明家的制砖厂？”
工人师傅头也不抬回答道：“是的”
“钟江明在不在？”
“他啊？……有好几天都没有看见他了。”
“那他去哪里了呢？”
“不知道”
“那谁在这里负责呢？”
“她老婆”
“是不是在掀毛毡那个女的？”
“是的”
老王朝袁光竹走过去问道：“你就是钟江明家属？”
袁光竹没有想到有人找她，而且还是衣着光鲜看起来像干部模样的人，她迟疑半天才回答说：“哦，我是的。”
“我们找钟江明有点事，你带我们去家里说吧。”
袁光竹这才带着他们进了屋。
刚落座，老王就直奔主题说：“本来我们可以在外面和你谈，看到有工人在忙，不方便，所以到你家里来说好些，钟江明去哪里了？”
“他刚才还在呢，一转眼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也没有跟我说去哪里，可能是出去收账了吧。”
袁光竹实话实说，心里却慌的很，因为她不知道老王来的真实目的。
“钟江明去年在我们信用社贷款3000元办制砖厂，现在已经超过还款期限，利息都有一百多块，他一分钱都没有还，我们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叫他把贷款还了。国家的钱他是抹不脱的，到时候利滚利越滚越多。”
“啊，恁个多钱啊？”
袁光竹一脸愕然。
“这还是走的助农贷款渠道，利息调低了的，要不然贷款利息还要高。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欠国家的钱不还，肯定是跑不了的，传出去名声不好，龙桥乡说大也不大，这种消息传的快的很，你还有孩子这些要长大安家的嘛，为他们想一下撒。”
老王讲大道理小道理说了一通，袁光竹也没有听明白，但是她听清楚了，如果不还贷款，传出去会让自己和子女在龙桥乡抬不起头，影响后人成家立业。她打了个寒颤，脸上开始抽搐，泪水在眼里直打转。
“本来严格按照政策执行的话，我们是有权将你的房屋抵押拍卖，偿还贷款本息，考虑到你和孩子没有居住的地方，暂不按照政策执行。毕竟我们都是一个乡里的，如果钟江明再不还钱的话，我们也只有走这一步了，到时候莫怪我们没有事先通知你。我们也只是按照规定执行，早点还了算是了却一桩事，我们也不愿意这样跑到你家里来。”
一听要扣押她的房子，袁光竹的眼泪掉下来了，听完老王的话，她眼泪汪汪哭起来：“我的命真苦哇，男人背着我去贷款，还拿房子抵押，害的我孤儿寡母的没有地方住，造孽啊！几大千的贷款，恁大一个数目，叫我怎么还的起哦……欠国家的钱，我们一分钱不少的会还，你们放心吧，等他回来，我就催他到乡上把贷款还了。”
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她的眼泪，老王看见袁光竹哭的泪眼婆娑，伤心欲绝，心肠也软下来。他生怕继续下去会出现什么幺蛾子，万一袁光竹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闹的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甚至附近的人都来看热闹，这也是很难收场的。恻隐之心涌上心头，老王给钟江明出具催款通知书，便和同事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