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个关于饿的故事
在牛八戒军营里的一块空地上。这块空地的周围三面是悬崖，一面靠着山。这块空地的中间堆着一堆鸡鸣谷。
几个战士手中握着长矛，站在鸡鸣谷谷堆旁边。他们把长矛“呼啦啦”地倒下来，让长矛接着长矛，让自己和长矛一起围成一个圈，把鸡鸣谷全部围在圈里面。他们守看着鸡鸣谷，就像母鸡守护着鸡娃，随时警惕有老鹰叼走鸡娃的样子。
圈的外边围着几层半耷拉着脑袋的神牛国战士。这些战士个个面黄肌瘦，就像被烈日暴晒过的一株株高粱。
一位年轻的队长出现了，虽然他也很消瘦，也可以同其他战士一样萎靡，但他没有，他就是比其他战士精神。只见他把腰杆挺了挺，清了清嗓音开始讲话了。
他说：“战士们！我知道你们很饿！我也很饿！可这堆由司令用大众情人的身份换来的鸡鸣谷，如果我们现在把它分了，一个人最多只能分到二两粮食，而二两食物还不够我们吃一顿。但是，如果我们把这些鸡鸣谷当成种子种在地里，第三天，只要三天，我们每人就可以收获二十斤粮食。战士们，你们算算，我们是现在吃二两粮食划算还是等三天吃二十斤粮食划算？”
立即有一个瘦弱战士很认真地拿出双手，歪着头，掰起手指一个一个弯曲着算，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一得一，三下五去二，六八三十六。”
其余的战士也低下头沉默了一下，好像在心算的样子。一会儿过后，这些战士就一个一个昂起头来，狠狠地整齐地吞了一泡口水说：“等三天更划算！”
瘦弱战士还在扳着指头算。当他听到别的战士说三天更划算时，立刻翻了一下白眼说：“我还能活三天吗？”说完，他腿一软，继续翻着白眼，吐着白沫，就要倒下去。结果，倒在了旁边战士的身上。旁边的战士将他的身子扶正后，他摇晃了两下，勉强站住了。
于是，围观的战士都开始怀疑着说：“我们还能活三天吗？”
队长斩钉截铁地说：“战士们！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熬过两天！第三天，我们就可以收获白花花的鸡鸣谷了！想想都舒服啊！到时，我们就不会饿肚子了！到时，我们把收获的谷子一部分用来吃掉，一部分又当成种子种在地里，三天后又丰收了。就好像鸡生了蛋，蛋又孵出鸡，鸡又生出蛋，蛋又生出鸡，蛋蛋鸡鸡，无穷尽啊！哈哈哈！”
队长说到这里，就激动地举着臂膀，将希望充得满满地喊：“神牛国万岁！”其余的牛战士也有气无力地举起手臂来喊：“神牛国万岁！”
队长继续很有信心地喊：“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让这些鸡鸣谷，在神鸡国的土壤里发芽！生根！开花！结出粮食！”其余的战士跟着喊：“让鸡鸣谷发芽！生根！开花！结出粮食！”
有个身材高大的战士看着这堆鸡鸣谷，眼睛起火得都快要烧起来，他的喉结起伏得厉害，他把双手攒成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喃喃地告诫自己说：“控制住！控制住！不要去抢鸡鸣谷！”他终于将目光从鸡鸣谷谷堆上收回来，提问说：“队长！我们用什么办法熬过这两天？”
队长很有把握地指着旁边的山说：“战士们，为了熬过这艰难的两天，我们对周围进行了仔细调查，虽然周围野菜是没有了，树皮也没有了，但这座山上有一种白色的泥土叫观音土，这种土可以吃，虽然它不是好的食物，但足可以让我们等到第三天。”
队长的话音刚落，这些饥饿的战士一起蜂拥着，散开到鸡鸣谷谷堆旁边的那座山上。
开始，战士们散开在山坡上，各自找着观音土。有的战士扒开山体，没有看见白色的观音土，就立即放弃，又找别的地方，看是不是有观音土。
在一片狭窄的山谷里，高大战士和另外几个战士剥开山体灰色的表皮，里面立即呈现白白的观音土。高大战士开始欢呼：“啊！那么多！一大片的观音土！”高大战士一边“呐呐”地喊着，一边刨，刨到就往嘴里塞。这种高兴的呐喊很快就把那些还没有找到观音土的战士吸引过来，一起向峡谷涌去。
瘦弱战士扒开山体紫色的泥巴，扒呀扒，手都扒出血了，还是没有看见白颜色的观音土。他看见人们涌向峡谷，就知道那个峡谷有观音土，就跑过去。可那里挤着的人实在太多了。
在峡谷里，那些扒到观音土的战士将观音土往嘴巴里塞啊，塞啊，塞在嘴里含着，又去刨。同时，那些体力不怎么好的人挤啊挤啊，一直没有挤进去，一直没有扒到观音土，一直像一只只没有头脑的老鼠，瑟缩着身体，披着肮脏的毛，挤在一个狭窄的石头缝里一样。
瘦弱战士挤进去又被挤出来，再挤进去再被挤出来。他甚至被挤在地上，被疯狂的人们踩在脚底下。他叫唤着想爬起来，可爬不起来。
这时，高大战士扒了很大一捧观音土抱在胸前。他弯着腰，用头将踩着瘦弱战士的那些人用力顶开后，提起双脚跨过瘦弱战士的身体，走出了人群。瘦弱战士抓住这个机会，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也跟着走出了人群。
高大战士走出人群，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他将手里捧着的观音土放在地上后，再用右手从地上拿出一把观音土放进嘴里，狼吞虎咽地继续吃起来。
瘦弱战士向高大战士走过去。高大战士看见了，赶紧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观音土，生怕别人要吃他的。
瘦弱战士向高大战士走过去。高大战士还是一边捂紧自己的观音土，一边大口大口地吞下去。有几次都被观音土噎住了。观音土卡在了喉咙。观音土哽得他脸也红了，脖子也粗了。哽得他眼睛睁得特别大，特别圆，显出眼睛的白色部分特别多。
瘦弱战士还在向高大战士走过去。当高大战士把最后一点观音土嚼在嘴里时，他已经被噎得气都出不来了。他的嘴巴张得很大，喉咙里发出“嘎嘎嘎嘎”的声音，他用红得流血的眼睛看了一眼瘦弱战士，就放心地躺在在地上了。接着，他的头歪向一边，不动了。观音土从他的嘴巴里滚出来，像几个硕大的冒号和句号。他已经不再有反应了。
瘦弱战士走过去，坐在高大战士的身旁，捡起高大战士从嘴里掉出来的观音土，默默地往自己嘴里送。
此时的队长没有去抢观音土，而是静静地坐在鸡鸣谷谷堆旁边。这时，队长听见山顶上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哥哥------哥哥-------饿------”
队长往山顶上一看，看见一个十多岁的男孩战士抱着一根长矛坐在山巅的一块石头上。这块石头已经开始风化了，因为有几块泥沙正在“悉悉索索”地往下掉，掉在鸡鸣谷谷堆的旁边。
队长有些高兴地说：“弟弟，见到你真好！”这时，山顶上的石头又往下掉了一些泥沙，“嘻嘻哗哗”地掉在了鸡鸣谷的谷堆旁。
队长昂着头大声说：“弟弟，快走开！危险！害怕要掉下来！”说完，山顶上的泥土又掉下来一些。
队长听见弟弟说：“哥哥------饿------饿------”
队长大声喊道：“弟弟——三天后——”
弟弟说：“等不了了！”说完，弟弟就和着他坐着的那块石头和一些泥土以及他的长矛从山顶上滚下来，一直滚到鸡鸣谷谷堆上。
弟弟和着石头掉在鸡鸣谷的谷堆上时，鬓角被石头砸伤了，有一串血珠像一条虫子一样，从鬓角蜿蜒流下来。弟弟没有管受伤这回事，只是急急忙忙就抓起鸡鸣谷往嘴里送。
弟弟皮包着骨头，显得眼睛特别大。弟弟的嘴里嚼着鸡鸣谷，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一会儿就有些米浆从弟弟的嘴角流出来。弟弟望着哥哥幸福地笑着。
那些吃观音土的战士的目光渐渐被吸引了过来。紧接着，吃观音土的战士们全都跑到鸡鸣谷谷堆旁边来了。
全部战士的目光都聚集在弟弟身上。全部战士都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巴，又“吧唧”一声，条件反射似的吞了一泡口水。一个战士将手上的观音土狠狠地甩在一旁，眼睛里冒出愤怒的光芒说：“我也要吃鸡鸣谷！”
队长被弟弟的这一幕惊呆了。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围观的战士们秩序全乱了——这些围观的战士们都想涌上前去吃鸡鸣谷。但看守鸡鸣谷的战士们将他们奋力地挡在圈外。守卫的战士之一说：“队长！快守不住了！”
这时，只听见队长大喝一声说：“大家看好了！这就是吃鸡鸣谷种子的下场！”说完，冲上前，举起长矛，对着弟弟的背部就是一刀。
弟弟渐渐倒在哥哥的脚跟前，伸开又脏又血淋淋的手，颤巍巍地抱着哥哥的腿，昂起又瘦又脏又血肉模糊的头来望着哥哥，嘴角渐渐裂开，笑了一下，一些米浆又从弟弟的嘴角流下来。弟弟用微弱的声音叫了一声：“哥哥-----饿------”然后，弟弟的眼睛慢慢闭上，依着哥哥的腿，好像睡熟了的样子。
队长从梦里惊醒过来，立即慌张地弯下腰说：“弟弟！你站起来！弟弟！你站起来呀！”可依着他腿的弟弟再也站不起来了。
队长蹲下身，泪水夺眶而出。他把弟弟的头搬起来看，看见弟弟微笑的面庞，和嘴角流出的米浆和鲜血。
队长用袖口为弟弟揩掉嘴角的东西，然后将弟弟的头伏在自己胸上，用自己的下巴磨蹭着弟弟的头部。队长的背部在剧烈地起伏着。
队长的目光开始是迷茫地望着远方，然后逐渐收拢，逐渐很坚强地凝固。然后，他把弟弟的身体平放在地上后，渐渐站起身。
他突然大吼一声说：“弟弟——莫怪哥哥——哥哥来陪你——”队长说完，捡起弟弟的长矛，照着自己的脖子一扭，鲜血喷洒出来。
整个鸡鸣谷的上空，回荡着队长的声音：“弟弟——莫怪哥哥——哥哥来陪你——”
战士们都愣在那里。
接着，从队伍中又跳出一个战士来，他英姿勃勃地把长矛往地上一戳，大声说：“现在队长牺牲了！由我这个副队长来继续完成任务！从现在起！谁敢动一下鸡鸣谷！我就要他的命！全部战士给我退出五米以外！警卫排！将鸡鸣谷一层层围起来，直至水泄不通！今天晚上，卯时播种鸡鸣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