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天
“学生时代,就这样结束了吗?”
丹尼·威尔斯在将自己的考卷递给监考员后,喃喃低语着。看了看左胸前别着的红色康乃馨,他内心有了些许感叹。在欧洲联邦绝大多数学校都已经采用万能镜[1]在家进行毕业考试的2221年,牛津这所有着1500多年历史的学校,依旧古板地召集了所有人,来到这座不知道几百年的混凝土楼里,坐在复古的小木桌前,用纸笔来完成大学时代的最后一场考试。[2]
罢了,尊重传统与历史吧。在这不断变换的世界中,能坚持不变的,总归是令人敬佩。丹尼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像长袍一样的黑色披风,暗暗地认同了这些传承许久的仪式感,大步向屋外走去。
时间已是六月底,英格兰这片土地已然进入夏天,天空晴而无云,透过走廊的窗户能感受到一丝阳光的刺眼。丹尼快走几步,一阵小风似的迈出考场的大门,踏过石阶,抬头便看到远处栅栏外有一小撮人在等待着,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鲜花和礼物,等待着像丹尼一样的考生们出现。
在乌泱泱的人群里,丹尼一眼就找到了自己最为熟悉的两个姑娘。两人站在一起,虽然个头略有差距,但样貌和气质却同样夺目。稍微矮点的那一个,有着白白的略有婴儿肥的脸蛋,穿着一身橙色的连衣裙,眉毛和不那么大的眼睛都自带笑容一般,她兴奋地叫着丹尼的名字,手里挥着一小束玫瑰,冲他这边摇得飞快。
还是这么傻……丹尼心里感慨着,却又添了几分对自己这个女朋友的喜爱,嘴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微笑。安吉儿从大一开始和丹尼在一起,感情一直很稳定,他们颇有要结婚的趋势。
安吉儿旁边的那个女生是她中学时期至今的闺蜜兰妠。高中和大学都在一个地方,姐妹之情肯定是无与伦比,她和丹尼自然也是极好的朋友。相比于安吉儿活蹦乱跳的可爱性格,兰妠安稳很多,俨然一副冷静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平日里她潜心学术,朋友也不多,在旁人看来很是神秘。
看到最熟悉的两个人都赶来迎接自己完成最后一门考试,丹尼的心情又增添了几分愉悦,两三步小跑来到安吉儿面前,捧起安吉儿的脸蛋先亲了一口,又紧紧地抱了抱,随后和兰妠也打了个招呼。
“要不是你们数学系早考完两天,怎么可能让你们在外面晒这么久等我,可怜我的小安吉儿咯!”丹尼用略带调戏的语气说道。
“注意点形象!这怎么说也是公共场所,而且听说EBC的人也来了。”安吉儿娇嗔道。
“哦哟,EBC,European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他们这个欧洲联邦最大的流媒体网络,还会关注我这个非热门选手啊?没关系,‘议员选秀’不是还没正式开始嘛。”丹尼略带阴阳怪气地自嘲了一下。即便嘴上逞强,但他心里很清楚,目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到媒体和社交网络上,还是需要谨慎小心,本来搂着安吉儿的大手也老实了许多。
作为欧洲青年党今年的候选人之一,丹尼之前预期的排名并不算高。目前距离八月的议员选秀第一阶段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任何丑闻、过失,小到随地吐痰、大到考试不及格,都会左右最后的成败。丹尼不容有失,丹尼背后的欧洲青年党也不会容许出现任何他自己“作”出来的负面新闻。
自100多年前欧洲联邦成立和2200年青年革命成功推行青年民主制度以来,欧洲联邦的政治在这20多年里一直掌握在青年人——即20—35岁这群人的手中。现在的欧洲,是青年人的天下!
欧洲,这片拥有丰富人类历史文明遗迹的土地,地理面积远远小于亚太、美洲、非洲,可自16世纪以来,凭借着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所积累的科技优势,欧洲曾一度占据着世界霸主的地位。即使作为一战、二战的主战场饱受创伤,欧洲在20世纪后仍然保持了在全球版图内的巨大影响力。
在200多年前的21世纪初,欧洲本来最有希望成为第一个完成联邦制一体化的洲际大陆。当时欧洲各国的市场、货币基本完成了统一。但随着21世纪中段全球化停滞、民族主义加剧的历史浪潮,欧洲一体化的愿景渐渐分崩离析,各个国家都在多方博弈的必然结果中短视地选择了偷偷地维护自己而不是整个欧洲大陆的利益,导致欧洲大陆逐步失去了合力的竞争优势。除此之外,欧洲各国的国际竞争力也随着自己国家的老龄化逐步下降,沦为二流国家。
22世纪初,美洲联邦成立后,其优势的地理面积、人口基数和科技化程度使得世界其他国家陷入了新一轮的竞争危机,欧洲各国的领导人也在后续十多年的时间里意识到了欧洲不团结、不整合就没有未来的现实。在各方的巨大努力和妥协下,欧洲29个国家于2122年成立欧洲联邦,以一个整体对抗来自美洲联邦的威胁。在联邦体制下,各属国主权、政治、外交、军事、经济等政策均统一至联邦层面,属国层面仅决定民生问题。这就好比原来的“国家”降格为“省/州”,依次类推。
可是,欧洲联邦的起步并不成功。一体化是完成了,但老龄化的问题完全没有得到解决。200多年前欧洲就是出了名的高福利,老年人享受各类高额补贴,政府亏空严重,青年劳动力无法补足。两个世纪过后,随着人类平均寿命由80多岁提高到100岁,欧洲对老年人的高福利政策更是极大打压了年轻一代奋斗的决心。
内因是一方面,外因是另外一方面。在美洲、欧洲相继成立联邦后,亚洲和太平洋的国家在22世纪中段同样成立了亚太联邦。在三大联邦对峙的情况下,已经可以用腹背受敌来形容欧洲联邦的处境了。在这样的情形下,欧洲整体的经济、军事、人文发展远不如亚太、美洲,已经沦为世界版图中的第三势力。
在夹缝中维持了大半个世纪后,在非洲也即将完成联邦一体化的2200年,欧洲的青年们终于坐不住了,发起了史称“青年革命”的运动。大规模的游行、抗议、暴动使得欧洲的老年人被迫让步,维持了200多年的一人一票民主制度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好比21世纪初英国脱欧公投时,人们反复议论老年人是否可以投票一样,欧洲青年革命的主旨在于减少老年人对政治的影响力。青年革命的支持者们认为,每个人对政治、政策的参与权不能完全平等,要以剩余的人生时间加权计算。比如一位95岁的老年人,在预计寿命只剩5年的情况下,他对政治的投票权不能与20多岁的年轻人一样,不能让一个只会受5年影响的人去参与决定一个可以影响别人70—80年的政策。
这在后来演化成青年民主制度。在青年民主制度下,欧洲联邦议会作为整个欧洲最高的权力机关,监督和管理社会运行。在议会议员的选举中,民众所拥有的选票不再是一人一票,而是按点数计算。每个人的投票点数等于70减去年龄,16岁以下无投票权,70岁以上无投票权。也就是在任何的政治选举中,一个20岁青年的支持,相当于5个60岁老年人的支持,相当于1.67个40岁中年人的支持。
青年民主制度推行之后,欧洲联邦成了青年人的天下。与200年前政客们都是暮年的老年人不同,由于青年手中投票权重的增加,以及他们更愿意把选票投给自己的同龄人,而不是与自己三观相距甚远的老年政客,所以逐渐地,欧洲政治的掌舵者,变成了一群青年。
在这群青年政客的主导下,欧洲联邦的政策也逐步从高福利变为自费养老,甚至向老人按年龄收取“老年税”,交不起老年税的老人更是被送进了欧洲联邦独有的“老年中心”。可是,在经济持续高速增长的情况下,谁还会在乎一群老人的死活呢?起码政府的最高层——欧洲联邦议会,不会在乎。
欧洲联邦议会99个席位里,议员年龄的中位数在30岁左右。议会里有两个最主要的党派,欧洲青年党和欧洲潮流党。也是有趣,这么多个世纪下来,在自称民主的地方,还是只能容下两个大党。青年党作为议会第一大党,主要以科班出身的政治家为主;潮流党的议员可就比较多元化了,歌星、演员、网红、运动员……反正就是怎么酷怎么来,谁粉丝多谁当选。
欧洲联邦议会的选举不是按照选区来投票的,而是整个欧洲联邦民众每年对议员们进行认可投票,末位淘汰后20人,选出所有议员后,再对各个议员负责的地区和具体事物进行统一分配。伴随着议员年轻化的趋势,除了正常的淘汰补入外,在议会每年20个腾出来的席位中,联邦会留出10个“新秀”席位,供政坛最为新鲜的血液——首次参与竞选的青年政治家,通过长达一个月的竞争角逐来获得。
在欧洲联邦的政治家们看来,这个被称为“议员选秀”的流程打破了传统的政治竞选模式,可以发现最具有活力和政治能力的新人,给议会带来更多元的思维方式,是青年民主制度的精髓。另一方面,“议员选秀”类似秀场的形式,也可以让欧洲民众对政治保持最高的关注度,持续吸引一拨又一拨的年轻人投身于此,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
因此,每年八月对于欧洲联邦来说,是全民最为期待的日子。“议员选秀”全程由议会和EBC共同承办,议会负责制定标准与流程,EBC负责以真人秀的形式,面向全欧洲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直播。整一个月,“议员选秀”的收看率高达50%以上。这有点像体育联盟的球员选秀,也有点像艺人出道的综合训练营,但明显“议员选秀”的影响面更广、更刺激、更激烈。对于欧洲联邦之外的民众来说,自己的联邦万万没有这样的视觉盛宴。所以在各个联邦互相冷战、人员和文化交流少之又少的今天,“议员选秀”可以说是欧洲联盟乃至全世界最典范的文化输出了。
既然是青年选秀,那最好的苗子当然要从欧洲各个著名大学里早早拉拢并培养。青年党和潮流党都在欧洲主要的大学里成立了青训营,并聘请了大学里的教授作为训练官,拉学生入党,顺势培养成为党派未来参与议员选秀的“苗子”。丹尼作为牛津政治经济系的学生,自然是在大学期间就被青年党盯上,拉入了阵营。入党之后,丹尼因为一些偶发事件,参与到了今年议员选秀的竞争当中。
距离选秀开始还有两个月,但EBC早已经开始跟进各个候选人的备战状态了,大学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就是一个很好的时间节点。
“不过话说EBC的人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丹尼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记者模样的人。
话音刚落,丹尼就看见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顺着安吉儿身后飞了过来,有点像一个黑色小飞碟飘浮在空中,慢慢来到丹尼几个人身前。蓝光一闪,一个全息投影的人物出现在了大家面前。看这清爽的短发,干练的记者装束,正是EBC的当红政治主播李莎。
“丹尼你好,赞美青年!还记得我吗?”李莎客气地问道。
“赞美青年!当然记得,一年多以前我加入青年党、参加入党仪式的时候,您来采访过我们这些新人,我作为代表之一与您交流过。”丹尼回答着,心里却有点苦涩,一年以前,好像是很远的记忆了。
“哈哈哈,是的。当时你的经历和回答也给我和观众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记得当时的问题吗?我问你‘如何看待数百年来人工智能的进步’,你的回答我记得好像是说人工智能是个伪命题,只不过是数据与算法的堆砌罢了,还真是一个悲观的看法呢!”
这就开始给我下套了啊,丹尼内心感慨道。素来听闻李莎的提问看似风平浪静,却暗藏杀机。作为议员选秀的候选人,假如坚持这种对科技发展的悲观看法,是比较容易被媒体攻击的。毕竟这些年来欧洲联盟将科技的发展作为立国之本,也希望在人工智能上可以获得进一步的突破。但另一方面,候选人又不能轻易改变自己说过的话,显得立场不坚定。
“我其实特别相信人工智能的价值。”丹尼一改之前与安吉儿她们聊天时的顽皮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但从纯技术角度来说,我们现在使用的人工智能与200年前并无实质的区别,它更像是对某一个领域增效的工具,而不是对任何事情都全知全能的一种新的‘智慧’,即使我们伟大的欧洲联邦议会议长‘Europa’也是如此。”
“这问题不仅限于人工智能,而是我们人类在科技发展上所面临的全方位的挑战。我们在基础科学方面仍没有摆脱广义相对论的束缚,应用科学方面直到现在都未能完全掌握可控核聚变,对宇宙的探索也仅仅停滞于在月球上驻扎了100多人,关于星际旅行和外星人更是没有一点进展。生物技术方面,我们对DNA里大半碱基对的功能仍没有头绪,脑机接口虽然已经能让残疾人重获新生,但意识上传和大脑芯片化这些被科幻片预言了几百年的事情却完全没有看到实现的希望。可以说,人类的发展已经遇到了瓶颈。我们没有看到新的文艺复兴,没有看到新的工业革命或信息革命,没有看到那些关于人类未来美好生活的预言变成现实。”
丹尼故意在这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我坚信,我们人类是可以突破科技发展瓶颈的,而且突破必将在欧洲联邦这片青春、勇敢的土地上发生。欧洲联邦有着世界上最先进的政治体制——青年民主制度,在这样的制度下,最具有朝气的青年人可以获得最好的政策、最多的支持、最优良的工作环境。我们纠正了人类近代史以来社会资源错误的分配方式,彻底地将不贡献生产力的老人排除在了社会资源的分配之外,极大地激发了社会整体的生产力。在这样的制度下,我们必定能在经济及科技上快速赶超亚太,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我也愿意为了这样的梦想,将自己的青春献给欧洲联邦!”
不管此刻丹尼的信心和朝气是演出来的还是真实的,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和直面镜头的眼神,相信都会让EBC的观众对他增添几分好感。现在的媒体观看,相较200年前通过一块板子看电视的时代已经彻底进化。在打开EBC节目的一刹那,观众周围360度的环境会发生改变,让人感觉就像置身在采访的现实场景里,而观众就站在主持人的位置,与被采访者进行着面对面的交流。而这些感知,都来自于那个黑色小飞碟里面的技术——欧洲联邦最大科技硬件公司极光集团旗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研发成果。
“好的。相信我们在选秀时会对这个话题有更深入的探讨。”李莎说道,“提起选秀,距离八月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你这边有什么期待?能对自己的名次做一个预测吗?”
“我尽力就好,我相信欧洲联邦的民众能做出最合理、最有利于联邦发展的选择。”丹尼回答着。他心里很清楚,按照目前的情况,自己胜选的概率是很低的。所以最后这句话就采用了青年党的标准回答,暗示选择潮流党候选人是一种“粉丝”行为,而不是真正为联邦的发展着想。
“好的,期待八月份在伦敦与你再见,丹尼。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希望你能好好享受难得的假期!”李莎说完后,与丹尼一行人简单道别,蓝光一闪,黑色小飞碟逐渐飞远,赶去下一场了。
“说得不错哦!”安吉儿嬉笑地在一旁夸赞。
“估计就是顺道过来采访我一下……她们应该是要去剑桥采访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剑桥那个明星选手罗捷,也是今天考完最后一门。”丹尼略显无奈地回应。
“唉……要是科霖也在就好了。”身旁的兰妠冷不丁地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她此时低着头,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眼中的阴沉。
听到兰妠这句话,又看到她的神态,丹尼和安吉儿的脸上也都泛起了一丝忧郁。
是啊,要是科霖在就好了。丹尼内心一声长叹。要是科霖在的话,现在两人就可以并肩走出考场,丹尼也就可以和安吉儿、兰妠一起,看着科霖接受采访,并作为他的竞选团队负责人,帮助科霖准备接下来的议员选秀了吧。在丹尼想来,那应该是一个更幸福的场景,只可惜有些平行世界的故事线,只能想一想罢了。
丹尼、科霖和安吉儿、兰妠是在大一演话剧时互相熟识的。学生时代的朋友总有深厚的友谊,特别在科霖和丹尼又是政治系同学的情况下。和丹尼很不一样,科霖·雷克出身于有着几百年传承的欧洲豪门世家湖雪家族。可是,出生在豪门的科霖却并没有赶上自己家族最光辉的时刻,甚至整个人的故事都有一些灰蒙蒙的悲剧色彩。
最近数十年来,湖雪家族迅速衰落,科霖的母亲在他出生时因意外撒手人寰,父亲随后不久也因为工作英年早逝。虽然科霖很小就失去了父母作依靠,但家族底蕴尚存,财力的支持加上科霖的努力,他是牛津这一届学生中最耀眼的明星,一个英俊潇洒、身材标准的偶像实力派青年。科霖从大二开始,就在欧洲联邦议员选秀潜力榜中,且一直牢牢占据着青年党内头名的位置。可是,如同人类历史上无数令人惋惜的故事一样,最早被看好的人往往很难将优势保持到最后。
去年暑假的一天,丹尼和安吉儿在慕尼黑游玩时,毫无预兆地收到了科霖自杀身亡的噩耗。那是一个没什么特殊意义的夜晚,没有任何征兆,科霖从牛津著名建筑——拉德克利夫图书馆的天台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的死也给剩下三人留下了无尽的悲痛与疑问。
在科霖自杀的前一刻,丹尼还收到科霖发给自己的一条消息,即使丹尼后来绞尽脑汁地尝试读懂其中的含义,并配合官方一同解谜,但所有人还是没有能从科霖最后的信息中理解到任何有价值的内容。这件事情让丹尼在这一年都非常困惑,对科霖的死也是耿耿于怀。他与安吉儿、兰妠都觉得,科霖的死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可却找不到任何线索。带着这些疑问与探索真相的欲望,丹尼开始了自己的政治竞选之路。
在今天这个本该快乐的日子,丹尼尽量不让自己去回忆那段悲伤的经历,也不想让曾经与科霖有过一段感情的兰妠陷入苦痛之中。于是他赶紧找了个话题,岔开了当下凝重的气氛。“诶,安吉儿,我的万能眼镜还在你那里吧?”
“哦!在的,我给你拿出来!”安吉儿一下就领会到了丹尼的意图,马上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副与传统框架眼镜无异,但是周身一体没有折角的金色眼镜。
“太好了,谢谢哦!”丹尼把万能镜从安吉儿手中拿了过来,“这学校真是很烦,别人都是用万能镜直接在线上考试,咱们需要折腾过来考试不说,为了防止作弊,还不让带万能镜进去,真是体验了一会儿与世界失联的感受。”
当今的世界,“手机”这个古董玩意儿100多年前就被淘汰了,曾经世界市值最高的公司“苹果”,当下的价值也早已不如一个真的苹果。将手机取而代之的是与人体贴合更紧密但又不植入人体的万能镜。通过眼球的转动、手指在空中对虚拟投影的点击、声音的骨传导及脑电波的分析,万能镜可以实现当年手机、耳机、电脑、电视、运动手环等几乎所有个人电子设备的功能。唯一缺失的功能,可能就是调整视力了吧。在这个时代,近视和大多数眼部疾病,已经如同古代的天花一样,通过对患病儿童的晶体植入和调整,基本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你真的不要换一个隐形的万能镜吗?每次看你戴这个框架镜都感觉很麻烦,而且大街上你看哪儿还有人戴框架的万能镜啊,都过时好几十年了。”安吉儿埋怨道。的确,相比框架镜在洗澡、睡觉时的不方便,隐形的万能镜是现在市场上绝对的主流。
“没招儿,谁让我专一守旧呢。”丹尼坏笑了一下,手指蹭了下安吉儿的鼻子,戴上了眼镜,世界顿时多了很多色彩。
阳光没那么晒了,天空中多出了几片白云,周围的街道上也被密密麻麻的绿荫覆盖,面前的楼被标记了高度、建成时间及历史故事等信息,马路上印上了路名,空中有几个箭头指向去往牛津名胜和家的方向;眼前的姑娘们也被加了轻度的美颜滤镜,安吉儿黑色的头发更发红了少许,浅浅的眼线和一点“斩男色”的口红也加在了青春洋溢的脸上。时间和天气在左上角,自己的日程安排在右上角,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几条新涌入的消息也在最上方显示了提醒。
果然是一刻都不让我放松,丹尼在心里感慨着。手指向空中一点,打开了最上面那条。这是一条来自欧洲青年党的消息。一个机器人的声音在丹尼脑海中响起,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
“赞美青年!丹尼!青年党对你的顺利毕业表示恭喜!希望你在议员选秀中能有优异表现,我们携手打造欧洲联邦的美好未来!”
按照规定,在议员选秀的前三个月里,候选人只能和所属政党保持最基本的联系,以保证竞争的公平性。所以丹尼只能收到这样一条系统自助消息。当然,背地里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规避这类限制,不过和科霖在党内的地位不同,丹尼显然不值得青年党这样冒险。
读完消息的丹尼转过头来,安吉儿已经将兰妠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接下来几人的毕业旅行上,喜笑颜开地盘算着打卡苏格兰高地的几家米其林餐厅。兰妠配合地应答着,脸上勉强浮现了一丝笑容。
丹尼缓缓抬起头,盯着空中那没有边际的湛蓝,眼神仿佛想要看穿这穹顶。他隐隐约约地觉得,在这天空背后,有某种力量正在注视着他们几个,像电影观众般期待着未来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剧情。
按部就班的学生时代结束了。明天开始,每一天都是新的未知。不管前路如何,或许向前迈出这一步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吧。丹尼这样想道。
注释
[1]All-mighty Glasses。
[2]英国大学本科仅有三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