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连理枝
许是舟车劳顿,许是越来越接近那个她并不期待的家,顾晓婉感觉自己身体又不好了。
听到马车内顾晓婉的咳嗽声,少鹄驱马靠近马车。
“晓婉,你怎么了?”
“我无碍,可能昨晚受了点风寒。”顾晓婉知道这样不行,从腰间抽出药包浅嗅。
药包有安神助眠功效,刚刚顾晓婉还因为头疼得厉害难以入睡,现在倒是安静地睡着了。
顾晓婉的母亲正在如往常一样低声念诵着戒律,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换得女儿平安回来。
突然她的眼睛一睁,她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难道婉儿出了事?
莫慌莫慌,顾晓婉的母亲自我安慰起来。
“啊,不要!”顾晓婉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额头上全是汗。
“晓婉,怎么了?”少鹄听到叫声赶紧问候。
“没事,我做噩梦了!”
她梦见在他们新婚夜一群外族人将少鹄带走,父亲母亲不认她这个女儿,把她赶出去了。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一个部落,部落首领说要让她祭天换得风调雨顺。她在人群中看见了少鹄,她撕扯着嗓子大喊向他求助,可是他无动于衷。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异族女子,他温柔地看着那女子……他转头的那一刻,首领点燃了篝火。
幸好那是梦而已,可是梦中他那陌生的眼神让她无法忘怀。
想什么呢?
顾晓婉拍拍自己的脸,马上他们就要喜结连理了,现在她只要开开心心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恍若一世,顾晓婉感觉自己家的门似乎换了,父亲最爱的那块匾似乎又涂了一层漆。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晓婉推门而入,她环视了一下,并没发现有何不同随后听到一声婴儿啼哭,她立刻就明白了。
这些年,父亲还是没有放弃要个男孩。
她进屋的那一刻,父母的表情神态都只是一滞,而这被她记下来了。
原来她走的这段时间,他们并没有什么改变。她原本希望父母的表情是什么呢,痛哭流涕?
不,这些都不可能出现在父亲身上。
“婉儿,这是你弟弟茹儿!”她回来父亲第一句介绍了弟弟,他的出生他可高兴坏了吧。
顾晓婉低眉回应着,后面父亲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
直到父亲停下来,她才给父亲介绍了在院子里安顿的少鹄。
刚出口,少鹄就进来了。
父亲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男子,非常震惊。
他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女儿怎么会认识这般男子吧!
男子微鞠躬,直接说明来意。
“你是说你要娶婉儿!”顾百荣激动地站了起来。
“正是此意!”
“不可!”顾百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是何意?”少鹄不解。
顾百荣并未立刻回应,他知道他家和滕家相差甚远,何况这个女儿从小体弱多病,若是她高攀滕家,不仅街坊邻居诟病,她还得受多大的委屈。
这也是他为何不急着给晓婉选婿的原因,他想等她的身体好了,教给她侍夫之道。
这怎么和他计划得不一般,这可如何是好?
“太傅意思何为?”情急之下,他拉出滕太傅来挡。
少鹄立刻明白了他的说辞,立刻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
顾百荣看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太傅也同意这门亲事!
真是他们不在同一境界,太傅能在这个位置肯定有他的道理。
不对,顾百荣仔细揣摩一番书信内容,太傅真是太聪明了,他知道他会拒绝!
太傅的意图很明显,他希望少鹄归属良人,而晓婉怎算得了良人!
他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只是为了缓解父子关系,他滕家做这个宽宏大量的人。顾家但凡有点眼见,也知道应该拒绝。
好一番算计,若是婉儿去了他家,她得受多少委屈。
其实顾百荣早年参加过科举考试,他的才华出众答题如流,只是被一个有权有势之徒通过某种手段夺得了秀才之名,他落选了。
有这样的经历,顾百荣便起誓不入朝堂,自己走南闯北入了商。
“我顾家何德何能?”该来的还是会来。
“长辈,我和婉儿两情相悦……”
“天不早了,你暂且在这里住下,明儿再出发吧!”
顾百荣很清醒,两情相悦?情比金坚?在能力和家境不想当的情况下,这些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最后他们终将陌路。
“爹,算我求你了!”顾晓婉第一次跪下求他。
“你来我书房!”
“爹,孩儿不明白,您不是……”最希望几个女儿嫁得好吗?
“孩子,你还太年轻了,很多事情不是一个‘情’字能够解决的!”
“爹是希望你们觅佳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一辈子,而不是去大家庭里受罪!”
“滕少鹄是个不错的人,只是家族背景太强大,你撑不住!”
“你能平安回来,爹就安心了!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顾晓婉还想说什么,可是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回自己的院子。
“婉儿——”顾晓婉刚进院门,就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晓婉还等着少鹄开口,半天过去他未说一个字。
“爹爹始终不同意。”
一声叹息氤氲着二人愁绪,原因也明了,只是他们还是想要争取。
“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拆了多少有情人,我偏偏不喜。我以为有情人成眷,现在我想做这第一人!”没有多余的话语,少鹄离开了。
对的,他离开了顾府。
顾晓婉心里非常乱,一气之下竟然又病了。
三日后,顾府热闹非凡。
旁人打听,才知道顾家在为公子做满月席。
街坊邻居也赶上去凑凑热闹,他们觉得慌乱的日子里有喜事自然高兴,去里面沾沾喜气,讨个好彩头。
道贺之人很多,也有趁机谈生意的。
顾百荣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身体自然是累的,但是满心欢喜。
顾家几位姑娘打扮了一番,因为地位低微,她们只能在自己的房间感受外边的热闹。
忽而一阵笛声传来,顾晓婉听着笛声黯然伤神,此曲正是《孔雀东南飞》。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杏儿,这是谁人吹笛?”
“兴许是桓家二公子罢。”
顾晓婉听过他的传闻,桓家二公子擅音律,只是命途多舛,早日父母双双离去,而后大哥在进京赶考的时候被歹人误杀……
桓二公子和青梅竹马的表妹要好,本约定一世一双人。表妹家里见他家中落,不与其来往,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同是天下沦落人呀,现在这笛声正是顾晓婉所悲。
现在如何化解这趋势呢?
顾晓婉一无所知,她的见触有限。
突然一阵吵闹的声音传来。
“南羌军来了,快跑呀!”大家都奔于慌乱,零星碎瓦坠落。
顾百荣组织大家躲进后院的地底密室中,无人不在担心害怕。
“南羌族已经无粮了,他们偷袭了戍边将士,进攻宋安城抢粮。”顾百荣叹息。
“那我们要躲多久?”三姐弱弱地问。
“不知,能安全暂居于此倒也是个安全地,只是苦了茹儿——”小孩太遭罪了,这里不仅潮湿阴冷,而且食物不足。
“国之兴亡皆为百姓苦。”
家人发现,自从有个弟弟顾百荣脾气好了很多,即使在外面碰壁了最多只是叹叹气。
顾百荣脾气不好原因是他一人要撑起整个家,有夫人有孩子,还有一些个下人。
儿子还小,他不可能指望着自己动弹不得时儿子来服侍他。
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她们可能为人妇后不再回来。
现在的他更豁达一些了,偶尔找老友叙叙旧、喝喝酒,顺道问问行情发展,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三日后,宋安城恢复了正常。
顾百荣检查了一下,就是家里的门被南羌兵踹了几脚,瓦片被打落一些,其他都没有损失。
他心里暗想,幸好他趁着儿子满月换了门,否则以之前那扇门几脚都能踹破。
又是闲暇的一日,顾晓婉在院子里熬起了秋梨膏。
一只信鸽落在她手中,原来是滕少鹄的信。
为什么?
为什么在我快遗忘你的时候,你又传来了消息?
顾晓婉不想打开信,把它放在屋子最角落处,但心里还是隐隐发痛。
她待在家里非常闷,于是出门透透气。
集市上没有以往那般热闹,铺子老板都愁云满面,不仅仅只是生意惨淡,还是做为云疆的隔壁城,他们承担了太多慌乱。
“幸好有那个将军,不然我们就不是只损失这些东西了,搞不好命都没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汉叹息。
“是呀,听说将军进城挥刀,所有南羌族人面色一改,逃之夭夭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他们不会驻守一辈子的,南羌等他们回京还会来侵犯我们……”
这句话还未说完,对话的两位老汉陷入了沉思。
若是他回京了,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若是不回京,他要驻守云疆,辛劳不已。
怎么又想他了?
顾晓婉毫无逛街的心思,她的心完全飞到了云疆。
她进了一步又转身回了家。
“小姐,您在找什么?”
“找一封信!”
火漆印还未褪去,她带着几分期许打开了信——
“婉儿,那日不辞而别是我无法在你面前道别。父亲常说,男儿志在四方,不能为儿女之事拌住手脚。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有情有义的人才是正常的人。我不敢反驳父亲,只好将这些心事讲给你听。无论大人们怎么想,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否则我宁愿孤独终老。我会守护云疆,守护宋安城,守护你!”
顾晓婉看到这里,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了。
她该如何是好?
她确实想过要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再去——
等等!
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这个是顾晓婉确认要做的事情。
未来的路还很长,谁能预料到呢!
连理枝不一定要身在一起,心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的状态。
“你说什么,你要和我学习经商?”顾百荣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错,女儿见父亲最近愁容满面,想为父亲分忧!”
顾百荣开始想要反驳的,商业之路过于险恶,他怕女儿会吃亏。后来他又一想,似乎他从未听过女儿的想法,也不知道她们有何见地。
“你说说,如今我们商业如此紧张,该如何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