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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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的职责

这两件差事办完,少鹄是时候回去探望父母了。

他嫌郭青松大夫的轿子太慢,要自己走回去。

这一路上连跳带跑地,很是愉悦。

他回长安那么久都没有好好看看这里的变化,要是回到梨花苑,他都不用想就能说尽这长安城的美好。

此时的顾晓婉自己翻着院墙出去了,她一个人走到五里亭朝长安的方向眺望着。

他终是被长安城的繁荣景象迷了眼,不愿再回来了吧!

这时一位纤柔的女子走过来,可以明显地瞧出她刚刚哭泣了。

女子坐在亭子的座椅上拨弄着她的流苏。

“姐姐,你怎么了?”

听到顾晓婉的声音,女子才知这亭子里还有别人。

“我在等他回来,昔日他被一纸文书召回,说一定会接我过去,千里单骑回长安,车马总是那么慢,看不见他的来信,再也不见他的踪影。”

她说完拿着一管长箫出来,吹起了《诗经·虻》,长箫的哀鸣声似乎可以勾起人伤心的回忆,顾晓婉听着听着也垂泪了。

许是顾晓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或是女子箫声太勾人,女子放下箫她都不知道。

“这亭子旁边的花是我亲手栽种的,每个星期我都会来这里栽上一枝花等他回来。”可能是等的时间太久,女子都已经习惯了。

可能她等的不是人,而是一种对爱情的美好向往。

顾晓婉真的还害怕成为这位女子一般,可是尽管她惆怅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顾晓婉失落地走回去了,她最喜爱的街游她都提不起一点兴趣来。

是时候和这段美好的回忆道别了,也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她还要继续以前那样的生活。

少鹄非常紧张地敲响了家门,管家见到他揉了几次眼睛确认是他不由得喊:“大公子回来了!”

滕太傅竟然不管他的腿不好,赶紧出来看。

果然,眼前正是他的大公子,太傅十分惊喜。

他们府上还有办丧事的东西,可见他们悲痛的心情。

二公子少鸢正在熬竹沥汤粥,为了保护他的身体,他不得不坚持每天喝点竹沥水。

少鹄走近父母的跟前,发现他们的眼睛都哭红了,尤其是母亲,她的眼睛还肿了。

“大公子回来了,快将这些都撤走,设家宴!”父亲对儿子的爱通常是深沉而含蓄的。

家之兴旺因是家庭教育,父亲不仅要关心儿子的身体健康,还要关注他的心智成长。

“少鹄,你今年二十了,正值青春年华。现在你理应驰骋沙场与民共苦报国安家,如今父亲年龄已大,想要为你求得良好姻缘后再送你去报国。”

最近几个月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适,早些年他也想教育儿子成人成才,现在没有那么多想法了,只希望能早点看到孙辈。

“父亲,我……”少鹄何尝不知道父亲的身体发生了改变,他曾拒绝过父亲很多次,这次和以往不同,他有意中人了。

这个意中人不是名门闺秀,可能在父母眼中不是三从四德的好妻子,只是……

少鹄突然下跪:“父亲,我有意中人!”

“何人?”听到儿子亲口说的话,太傅有点惊喜。

“她是无名小卒,她是一介草民,但是她甚得我心!”少鹄鼓起勇气终于承认。

太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身在名门望族,难道要娶一介草民?

并非太傅看不起草民,只是他们的思想不同、习惯不同,甚至对子孙的教育也有偏差,这要他如何接受?

“孩子,你先起来听父亲说,婚姻绝非儿戏。父亲给你找的人你不陌生,你们小时候一起玩闹,辛家二小姐不仅样貌绝佳,而且知书达礼。”太傅不知道少鹄听进去了多少,但是他希望这个孩子能不冲动,好好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咳咳咳!”二公子少鸢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这是……”尽管少鹄知道自己有个孪生弟弟,但是他心里还是没有真正接受这个现实,直到他看见了这个人——

“这是你的亲生弟弟少鸢,因为你们体质的问题,大夫吩咐必须用不同的方法疗养。”可能对二位儿子都有愧疚,在别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太傅在儿子面前像犯了错一样。

“那弟弟可以考虑成家,我来负责立业!”

太傅不把成家的希望放在二儿子身上,他回到滕府时,大夫诊过脉说他几乎没有生育的可能。

“少鹄,你不要闹了,弟弟现在体质不好,不能太折腾!”

父亲的爱让少鹄喘不过气来:“父亲,请您将爱分给弟弟吧!”

说着,少鹄走出了家门,他想出去透透气。

“你刚回来,要去哪里?”

“我要向皇上请安!”

“朕知道你不容易死,等着你回来见朕!晚了这么多天,你对外面的世界流连往返?”皇帝陛下的语气带着一些宠溺,他看着少鹄长大的,知道他是什么秉性。

“请皇上恕罪,臣受了点伤,疗养了一段时间,耽误了时间!”少鹄马上跪下请罪。

“无碍,只要你平安就好!,现在你的伤势如何?”皇上招手示意他起来。

“赐座!”

“谢谢皇上关心,一点小伤而已,不足皇上您挂齿!”少鹄来到皇上的后花园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如。

“太傅现在情况如何?”

“我回来了身体好了很多!”

“太傅有没有给你指婚?”少鹄没想到皇上也如此。

“自然是有,不过臣不愿辜负姑娘拒绝了。”

“你的年纪不小了,正当适婚年龄,朕也不想为你做主,你自己要有分寸。”皇帝提醒道。

“皇上说的是,臣谨记!”

“好了,我们进入正题,滕将军听朕口谕:云疆四周大乱,你的职责是值守疆土和训练强兵,不得敌方分我一分一毫疆土,我们不避强敌,征战必胜!”

“臣领旨,谢主隆恩!”少鹄知道这件事一定可以躲避父亲一阵时间了。

晚宴上,太傅在请大家进食,少鹄只是敷衍地应答大家。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在二公子少鸢上,这给少鹄省了不少事。

太傅在补偿二儿子,也不敢亏待他,在晚会上给足了面子。除了少鹄,其他人的心情都非常好。

他要回去了,这样又能见到她了。只是,他们之间还需要跨越很多鸿沟。

顾晓婉这几日都在努力地忘却那些该忘记的人和事,她灌自己喝点桃花酿麻痹神经,可是到了半夜会忍不住地想起他,梦里梦外都是他离开时的背影。

“国事乃大事,男子以天下为重,这是你作为成年男子的担当。既然你有心为国效力,那放胆去做!”当太傅收到少鹄要驻守戍边的消息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孩子,无论在何处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若是想家了,就往家里寄信来!”太傅一生为国鞠躬尽瘁,现在他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以国事为首要任务,尽心尽责做好自己的事情。

少鹄的离开意味着二公子少鸢的地位日益提高。

父母的爱对于少鹄来说,过于沉重了,若是他们把精力放在弟弟身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少鹄启程了,家人在城门口道别,一直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尘土之中。

这次出行,皇帝给少鹄配好了很多人马,头衔也晋级了。

到了云疆,他一刻也没有停下,立马去查看地形,顺便看看是否还有生存着的兄弟。

现场明显被人打扫了,不远处竟然还有一个军冢,有的木牌上刻着名字,有些没有……

少鹄派人去寻找生存着的兄弟,剩下的工作必须他来完成。

此时第一大事就是找到最好的位置驻扎营地,然后吩咐一半人先休息一下。

出发前,少鹄看过地形图了,就在原来位置的高坡上驻扎营地,此地易守难攻,只要投石器械达到一定数量便可攻打来犯的外敌。

为了以防万一,少鹄还是同自己的副将商讨了一下,训练强兵的事情。

自从少鹄回到长安,他每天都会去武学师傅那里拜访,师傅的回应很简单,通过对战来测试少鹄多少长进,哪里还需要点拨。

几天下来,少鹄的武功又有所长,只是长期不练习会忘记,这个必须每天找人对练。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他们还在商讨,要不是副将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少鹄都不知道商讨了这么久。

“今日到此结束吧,你回去用膳休息一下,晚上还要守夜,我守上半夜,你下半夜!”他们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就怕敌方趁机偷袭。

“瞭望台已经搭建好了,请少将军移步检查!”

“少将军,简易的投石车也可以了,请您移步检查!”

少鹄来此处没有休息片刻,一直都在忙碌。

已经是夜里了,少鹄才吃上饭,一边吃饭一边打哈欠。他用一些荆棘刺把睡意赶走。

有将士心疼他,让他去休息一下。

“我有责任在身,不敢休息!”少鹄当然要在众人面前树立起一个担当实干的将领形象。

他看向宋安城方向正要转身回帐子里,身边的将士倒和他聊上了。

“少将军,您刚刚看过去的是宋安城方向,是我的故乡。”说话的人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你的家一定很温馨吧!”

“是呀,上次我探家的时候,夫人给我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原来普通的人家的幸福如此简单,只是全家团聚就可以了。

“兄长家里可有儿女?”将士不知少将军为何问起这个话题。

“有一子,今年五岁!”提到孩子,将士的眼里除了有幸福更多的是遗憾,遗憾自己没有好好参与孩子的成长。

少鹄只是看了将士一眼便知这应该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静静地看向宋安城很久。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少将军,现在您该休息了!”副将过来请少鹄回去休息。

今天,少鹄的睡眠特别,许是太累了,一倒床就睡着了。

他的梦境不是多彩的,只有简单黑白灰三色。

次日,一匹马在马场上狂奔。马上的主人似乎并不知道疲惫,一圈又一圈地跑着,直到马累得跑不动了。

“此畜是一匹良驹,能跑千里之途,只是性情刚烈。它也在寻觅合适的主人来训化它。”

一早就有人报有马匹闯入他们的马厩,引得一阵骚动。少鹄立马起身奔向马场,看见有人把它扯着绳子训斥。

“马儿和人是一样的,习得了它的秉性就能和谐相处了!”少鹄一边说一边安抚着这良驹。

良驹倒是很喜欢少鹄,非常温顺地任由少鹄抚摸它,旁人见了很是钦佩。

“它定是惦念着它的家人了!”一位将士颇有感触。

早饭过后,少鹄召集了军营里的主将商讨关于将士们探家的事。

“现在士气涣散,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里,该当如何?”

“年轻的男儿要为自己的国家做出牺牲,都是肉长的,谁不念家?不能一想家就放纵他们,到时必定更涣散!”有一位稍年长的将领发言。

“石老言之有理,我们不能放纵他们呀……”

一阵喧哗过后,少鹄示意在帐外召集所有人来视听:“作为年轻人,我自然了解年轻将士们的想法;作为统帅,我却要打破年轻人的美好幻想……”

“曾经我也会眺望远方,彻夜难眠。我知道我们将士们不怕流血不怕苦难,只怕自己的家人被敌人侵虐。我见过外敌肆虐侵城,我们的百姓民不聊生。我父亲告诉我,卫大国护小家乃男儿本职也!今天我们在这里就是要保护我们国土不被他人分割!”

“午饭后我们各写一封家书,我会请人帮你们寄回!”听完少鹄的一番话,所有将士心满意足了,即便不能立刻回家,能寄家书报平安诉思念就是最好的。

“兄弟,我不会写字,能不能帮我代写?”

“好的!”

“仁兄,你要写什么?”

“想说的太多了,这时候却一句也写不出……”

一天没有什么异常,少鹄不放心,亲自到瞭望台上驻守着。

他也写了一封书信,不是寄往家里的,而是寄到顾晓婉手中的。

书信寄出去之前,他叮嘱了寄信人很多,一定要从那个小墙送到顾晓婉手中。

他们俩的距离不长,信最长一天就能抵达。

信到顾晓婉手中的之前,顾晓婉还和几位姐姐斗智斗勇来着,她不得不装作弱不禁风的模样。

顾晓婉拿到信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不久她确实病了一场,只不过一下子就好了。

她给自己诊断,发现是夜里出去五里亭落了寒气,通过自己煎药料理就好了。

“我以为他是无情之人。没曾想……”顾晓婉拆开信封但是安静下来。

“小姐,快来看看。”

信里写的是一首诗,正是《诗经·关雎》,书面非常整洁,字并非恢弘大气、刚劲有力,而是略显灵气。

看到一半,顾晓婉的脑海中就浮现了他们在河之洲的画面,他在在一边放着纸鸢,上面写着一些情诗,她在另一头折下芦苇绑在纸鸢上回应……

见了落笔发现他写着写着不禁手抖了一下,原来他也是温润如玉的公子。

顾晓婉的印象中,他是将军,应该是目不识丁才疏学浅,未曾想过他少年时就饱读诗书,学习《礼》《易》《春秋》。

“少鹄将军可是小姐意中人?”杏儿对自家小姐甚是了解,小姐喜欢的是翩翩公子,少鹄正是她心中所想。

“少胡说了。”顾晓婉脸红了,她的意思非常明显了,这样说显得有点矫情。

“小姐就不要不承认了,少鹄将军的心意都如此明显了……”

“可能不是他所写,或者并非寄给我的……我又何德何能可以和他一起?”顾晓婉有点怯懦,爱情是她从未触碰过的区域,她想起那日五里亭的少女不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