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意外和迷茫

听着天气预报说2006年的第一场雪就在明天，童汐兴奋地对谢灵朗诵着：下雪啦，下雪啦，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青蛙为什么没参加，它躲在洞里睡着啦。

谢灵说童汐傻乎乎得像个小孩，晚上看来得失眠了。童汐兴奋难抑地说，期待明天一早醒来外面白茫茫一大片，要一起堆雪人。临睡前回顾了一遍短信后打算睡觉，突然想起顾业成说手机有辐射，睡觉时最好关机并放远点，打算关机时又转念想万一顾业成想她了不能错过，所以没关机，而是把手机放在了床头的收纳盒里。

原本睡得正熟的童汐在半夜忽然间醒了，因为隐约察觉到房间内有灯光。可正因为她的这个苏醒，造就了未来十多年的深度阴影，以致于在后来的回想中，她不知该庆幸还是后悔临睡前的“转念”。

童汐睡眼惺忪从被窝里探头看了看，发现灯光并非是卧室灯，而是从楼下反照到卧室墙壁上的一束不时晃动的灯光，卧室门敞开着。

童汐起初以为是谢灵在楼下上厕所。看着不时晃动的灯光，突然察觉那束灯光好象是手电筒，谢灵上厕所怎么会拿手电筒？一个机灵，一种强烈的不祥感向童汐袭来。

小偷？！来不及细想，童汐看见那束灯光开始上楼，蹑手蹑脚的声音，童汐整个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灯光越来越近，童汐下意识迅速转了个身把头埋进了被子，瞬间袭来的惊恐让童汐屏住呼吸，心跳猛然剧烈起来，口干舌燥，后背发凉。

童汐感觉自己身体开始发抖，惶恐下，眼泪刹时蓄满眼眶。

就在这时，童汐感觉到有人慢慢在靠近，直到靠近她床边。紧接着，察觉到有只手单手撑在她后背处，另一只手则缓缓伸向了她床头收纳盒。

童汐极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想呐喊却发觉嘴里干燥得发不出声音。待那只手收回去后，童汐明显感觉到有双眼睛在房间里来回的搜索，然后又走到了她床尾。童汐拼尽全力咽着口水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那时那刻，童汐感觉她可能要死了。

不记得这样令人窒息的时间到底持续了有多久，她听着蹑手蹑脚的声音缓缓下了楼，越来越远，直到好一阵没了动静。

童汐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依然动弹不得，却能察觉到自己在颤抖。她一直拼命地咽着口水，极力想张口说话。

终于，在拼尽全力像甩掉千斤重的障碍后，童汐才瑟瑟发抖地挤出了谢灵的名字，接连叫了两三声，在听到谢灵呢喃地回应后，童汐微弱地哭出了点声。

童汐颤抖地重复着说：“谢灵，我们家来小偷了；谢灵，我们家来小偷了。。。。”

谢灵迷糊中推醒了一旁的李娜，李娜突然一下坐立起来，一飞脚砰地一声踢关了卧室门，迅速开了灯。

此时的童汐，这才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哆嗦哆嗦地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幕。

谢灵和李娜开始查看房间物品，谢灵和李娜放床头的2个手机都被拿走。童汐损失最大，不但连放在床头收纳盒的手机被拿了，钱包里一千多块刚发的工资也全被洗劫一空。

谢灵被眼前景象吓得六神无主，李娜果断建议报警。于是三人披了件外套，每人颤抖地手握衣架并排出门打算报警。

天蒙蒙亮，并没有希望的白茫茫一片，可童汐身心冰凉，一夜之间，她身无分文了。

不一会，鸣着警笛的110来了。

两个身穿警服的民警到现场勘察了一会，入室时间被确定在了凌晨四点到四点半之间，大概询问记录了一下，提醒三人早上再去趟派出所便走了。

早上七点多，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凛冽地北风呼呼吹个不停，童汐三人出门去派出所。

李娜说她无所谓，反正她手机也该换了。谢灵清醒后却想笑，她说像在做梦一样，真特么刺激。只有童汐，几近崩溃，现金全没了不说，新买的手机也没了，那里有很多她和顾业成的短信和回忆。

童汐戴着帽子裹着长长的羽绒服，还是没能让自己暖和些，不但浑身冰凉，整个身体仍在不停颤抖。

在打完公共电话向公司请假后，童汐随即拨通了顾业成的电话。始料未及的是，顾业成不但没安慰，在听说当时她是醒着时狠狠地大骂了一通，本就吓得语无伦次的童汐，还被顾业成大骂，一气之下挂了电话，然后哭着给静子打了个电话。

派出所里，因为童汐是唯一一个醒着的，所以民警让她口述整个过程。

谢灵和李娜则坐在后面若无其事，说像做梦，就童汐一直心有余悸地描述着那心惊胆战的一幕。

录到一半时，李海林和陈峰赶到，把谢灵和李娜拉了出去。仅剩童汐一人在口供室里。

当时那种孤独，就像是三个走丢的小孩，她俩都有亲人赶来解救认领，就她无人认领。看着外面双双拥抱的四人，童汐有种全世界就剩她一人的悲凉。

顾业成并没有因为此事来杭州，即使两天后就是周末。

从派出所回到家，三人一边收拾着案发现场，一边商量着搬家。随后警车又来了，附近的居民跑来看热闹，议论纷纷。

几个民警手持勘察仪器再次来现场取证，拍了些照片，又向唯一清醒的童汐询问还原了一些当时的情况，童汐极力克制着配合。

所有的克制，直到人群中惊现了静子的身影，童汐便一把扑过去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静子说挂电话后觉得不放心，就回拨电话问了老板大致位置赶过来看看，童汐听完一阵感动又哭了。原来真正担心你的人，再怎么都能找到你的。

警察走后，谢灵和李娜也和男朋友们走了，静子也就把童汐带回了她家，给了她一个闲置的诺基亚8250暂时用，还特地带她去移动公司把手机挂失。

而这场突发事件，未曾想，带给童汐的竟然是未来十多年的噩梦和阴影。。。

事情发生后，身边的同事朋友再次质疑顾业成怎能不来杭州？童汐一如既往地说他忙，却遭到朋友们的极度冷笑。

这是童汐最无力为他辩解的一次。她连自己都有点说服不了。也开始疑惑，顾业成到底爱不爱她？

童汐终究相信了，在爱情的天平里，是不可能平衡的。她承认了这个倾斜，也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不公平，在身边不断的质疑声中，她不止一遍的自问：那么爱你为什么？我的皮蛋儿。

所以在连续挂断顾业成两个电话后见他依然打来，童汐就原谅了他。原谅了她所有朋友都觉得不能原谅的事情。

原因只是，他语气里真的有着急，虽然他还是忍不住骂她太笨太软弱，可是他还很关心地问了她还有没有钱。童汐觉得他还是在乎她的，他应该是爱她的。但童汐却撒谎说我有，是的，她说我有，童汐不想他本来就拮据的生活还要借钱给她，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其实，童汐仅剩放在外套里免于一难的50块而已。

大家都说童汐应该如实说没有，看顾业成会不会主动支援。童汐知道，在这节骨眼上，所有的人都想试探，包括她自己。

只是童汐有点不敢，她怕失望，她不敢赌。是啊，她竟然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与其有可能失望，不如就埋没发生的可能吧。

童汐一直清楚地记得顾业成全身上下不足20块的场景，所以又何必试探，何必让他难堪呢？也何必让自己尴尬、失望和进退两难呢？

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童汐他们暂且还住在原处。这个当初分外喜欢的家，在经历了这场至暗时刻后，却显得异常的诡异和恐怖。童汐也正式开始了后续长达十多年的失眠恐惧症。

晚上睡觉时，童汐在双重保险后，还要用餐桌堵门，电灯电视通宵开着。

童汐再也不埋头在被子里睡了，她警觉得像只猫，房间里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立马睁眼盯着门口，浑身颤抖。她的警戒到了前所未有，无人能及的地步。

她开始做噩梦，或许是因为顾业成骂她太笨，为什么不起来抓住小偷的话让童汐一再的梦到那个小偷又来了，童汐总想通过抓住他，以此告诉顾业成她是勇敢的。

睡梦中，那晚的情景无比清晰的在童汐脑海里不断反复出现。她听着小偷蹑手蹑脚上楼的声音，她感应似的突然睁开眼睛，想起身锁门，想叫醒谢灵她们，可她身上却有千斤重的东西压着，让她无法起身，也无法叫喊出声，她挣扎着，眼看着小偷推门进来，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童汐恐惧地盯着他，他却一步一步朝她床前走来，童汐挣扎着，奋力想呼喊谢灵，可她依然动弹不得，无法出声，而小偷依然一步步朝她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童汐倏地尖叫着从床上坐直了，一身冷汗。

谢灵被童汐神经质的举动搞得很是慌张。起初都让李海林睡在客厅守护，过了一个星期，李海林觉得应该没啥事就调整成待到半夜回去。

有一次，凌晨刮大风，吹得窗户和门发出阵阵声响，童汐吓得浑身发抖，让谢灵叫李海林回来。而此时，李海林才刚刚花了一个小时到家，接到电话后又立马打的赶回来。

童汐声泪俱下地恳请李海林晚上别走。迫于无奈，李海林在那个寒冬腊月里睡了好多天的地板。

尽管后来稍有所好转，但童汐的警戒意识丝毫没有松懈，她只有在每天的凌晨五点后，才能放心的睡觉。因为那晚，小偷是五点左右离开的。

童汐这些所有的深度失眠和恐惧，对顾业成都只字未提。童汐不想让他担心，不想在他面前表现脆弱，他一直都希望她是坚强的独立的。

转眼临近春节了，顾业成再次确认了次年来杭州发展，还发来“明天会更好”的电子贺卡，他说“明年我们就再也不用分散两地，饱受相思之苦了”。

童汐热切的盼着，盼着这个年快点过去，这个冬天快点过去，一切朝着美好重启。

当所有人都在为一票难求的春运火车票焦虑于通宵排队时，童汐依旧气定神闲。车票的事情，同事已经通过人脉关系主动帮她买好了。

顾业成也是一票难求中的一员，连机票都买不到了。童汐一边安慰顾业成，一边搜索着一切有关到C省的汽车、火车时刻表，一边不停拨打着杭州各大长途车站电话询问。

在多方努力下，顾业成回家车票终于买到了，比童汐晚一点，童汐是凌晨两点的火车，顾业成是当天下午的。

原本以为顾业成会提前一天到杭州，这样可以送童汐半夜去火车站。可事实并未如此，顾业成又做了一件让童汐和身边朋友匪夷所思的事情，顾业成在当天的上午到达杭州，还是静子在半夜送童汐去了火车站。

那时的顾业成，可能一晚的酒店住宿费，也是他不能承受之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