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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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诅咒

踏入雾里村,仿若迈进了人神共居的梦幻之境。碧罗雪山余脉巍峨耸立,像是忠诚的卫士,将村子温柔环抱。山顶云雾常年缭绕,如梦似幻,好似通往神灵居所的神秘通道,让人不禁遐想,云雾背后是否隐匿着神明的踪迹。

田野上,错落的木楞分布期间,屋顶的石片在日光下闪烁着质朴的光芒。袅袅炊烟从烟囱升腾而起,与山间雾气相互交融,分不清究竟是人间烟火,还是仙山灵气。街边,玛尼堆静静伫立,五彩经幡随风烈烈舞动,寄托着村民们对神灵的敬畏和对生活的祈愿,脚下,怒江奔腾不息,气势磅礴。

吊脚楼依山而建,背山一面,或用柱、或用墙支撑,楼上住人,楼下关养家禽牲畜。

旦增平措家住在山顶,他们差不多跨过了整个村庄才到达,周晓好久没有锻炼了,爬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一进院子就累得一屁股坐在了院子的草墩上喘着气,浑然不顾背后是牛棚,尚彬和平措拎着菜就站在牛圈门口,一动不动保守看着周晓,仿佛在等一头歇息的老牛。

“ཕུན་ཚོགས་ཁྱེད་རང་ལུས་འགྱུར་བར་ཡོད་མཉམ་。”一个浑厚的老人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他用藏语问旦增平措,那声音温柔又慈祥,宛如风中飘动的经幡。

“是的!阿妈啦!”

周晓顺着声音望去,二楼走廊上,一个老妪一只手杵着拐杖,一只手拨动着佛珠,满头稀疏的白发有些凌乱,她站在栏杆前看着周晓和尚彬,用不太标准的汉语缓缓的问:“这两位是?”

“这位是尚叔叔!这位是周晓姐姐!”

尚彬斜瞅了旦增平措一眼,眼里布满不满:明明是平辈,经平措这么一介绍,差了一个辈分了。

周晓看懂了尚彬的不满,得意的看了尚彬一眼,然后甜甜的喊了一声:“阿奶!”边喊边跑上楼,握住老人的手就是一顿撒娇,一顿嘘寒问暖,闭口不提来意。

尚彬也喊了一声“阿奶”然后站在一边,周晓就是这样,很讨老人喜欢,记得姥爷在世的时候,周晓也是这般的逗得老人开怀大笑的。

经过寒暄,周晓知道老人叫拉姆,已经72岁了,不过老人看上去比实际年纪更显老,腰弯的都直不起来了。

旦增平措看见自己的奶奶和周晓说说笑笑,有些不可置信,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对他很好,但是他记忆中的奶奶不苟言笑,不善言语,这是他看见奶奶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旦增呆呆的看着二楼,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都是震惊与感动,他好久没有看见奶奶这么开心了。

“不用嫉妒的!她就是这样,讨老人喜欢。每个老人一见到他,就想把自己的儿子嫁给她。”

平措看了周晓一眼,立刻红了脸。

尚彬看见面红耳赤的平措,用胳膊撞了平措一下:“小伙子!脸红什么呢!”

“你管我!”平措朝着楼上跑去,尚彬紧跟其后。

“阿妈啦!你们在聊什么?”平措很想知道周晓到底说了什么逗奶奶这样开心!

拉姆看着孙子,溢满光的眼神都是骄傲和慈祥,她看着平措欲言又止,最后用那双满是皱纹和老茧的手抚摸着孙子点脸蛋,周晓看见老人的眼里驻满了泪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老人忍住泪水:“平措!去做饭!招待客人!”

周晓莫名的不安,刚刚和老人聊起平措的时候她在拉姆的眼里看到了光亮,骄傲,纠结,可是才一瞬间老人眼里不再有光亮,仿若被蒙上了一层灰雾,毫无焦点地望向虚空,那眼神里透着的,是生命尽头的荒芜,像深秋枝头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周晓紧张的握住拉姆的手:“阿奶!你是不是有心事!”

老人摇了摇头,看着平措,又点了点头:“我最放心不下平措!”

“阿妈啦!”旦增平措声音拉姆,“我会陪着你的。”

“傻孩子!你是高原的雄鹰,还是要高飞的。家不是避风港,就像是草原上的骏马,不能停留在牧场,无垠的旷野才是驰骋的舞台。”老人手中捻动着佛珠,目光看向远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像是把心中郁结的情绪一扫而空,“孩子!好好读书!远走才是你最好的出路!”

“阿妈啦!要走我们一起走,不然我走了,阿当是不会放过你的。”

“好的!我和你一起走!我们一起走!”老人佝偻着身体,口中念念有词,像是轻声呢喃,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和过去告别。

周晓刚刚想问阿当是不是独龙族的阿当!“阿妈啦!”院子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周晓随着声音望去,老熟人沐川站在院子中,抬头微笑的看着拉姆和平措,拉姆和平措的脸上满是惊惧,就像是见了黑白无常。

“什么事!我孙子今年还没有满18岁!”老人冷冷的回应着不速之客,周晓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可以看出拉姆和沐川认识不是关系不这么好!

“我知道!”沐川回应。

“你来有什么事?”老人拨动念珠的手紧紧的握住念珠,仿似要将手里的念珠碾碎。

藏族人几乎全民信奉藏传佛教,他们信今生,更修来生,佛珠于他们而言,已经是和身体融为一体的存在了,可是此刻此时拉姆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她恨不得将佛珠搓圆捏碎,脸上是满是愤恨的神情,作为外人周晓不知道如果过问,尚彬亦是如此。

他们冷艳旁观,但是知道这两家人之间的隔阂很深很深。

“阿妈啦!这么紧张干嘛!平措下周不是要结婚吗?我给他送衣服来了。”沐川手里领着一个袋子,周晓一看,还是大手笔的,是沙驰的西装,沙驰作为国内的一线品牌不算贵,但是也不便宜,若是成套配下来,也是要一万多左右的。

周晓看着两家也不像是亲戚,关系也不算好,花一万多送套西服,周晓有些摸不清头脑。可是让周晓更震惊的是平措下周结婚,连结婚年龄都没有到,周晓知道农村结婚都很早,可是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早婚现象,周晓看着平措,平措看着沐川,那眼神是凌迟受死的眼神。

“我不会结婚的。”平措一字一句的吐出那六个字。

“随你啰!我心意到了。衣服放这里了,你爱要不要,这西服一万多的,是你的尺码哦!”沐川丢下西装挑衅的看了看楼上便转身离去。

平措冲下楼一把将那套西装朝着沐川丢去,如果那袋子是一把刀,他一定直插沐川的后背。

“阿奶!”周晓看着老人,“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老人闭着眼睛,嘴里念着佛经,念着在手里快速的捻动着,那念珠被拨乱得凌乱不堪,仿似老人的内心。

“陈年往事!不提了!”老人睁开眼睛,手里捻动念珠的手停滞着,“姑娘!我求你带旦增平措离开这里可以吗?”

周晓忙把尚彬这位财神爷拉倒了拉姆的面前:“阿奶!尚彬决定资助平措!大学期间!不仅学费还包括全部衣食住行!”

“我求你们立马带平措离开,可以吗?”拉姆眼里都是卑微的坑求,到底什么原因让一个老人迫不及待的让自己的孙子远离土生土长的故土。

“我们是可以立马带他离开的,可是平措要参加高考的!”平措只能在怒江参加高考!

“求你们了!”老人老泪纵横!竟想给尚彬下跪,尚彬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老人,“啊奶!使不得!我答应你!带他离开!高考再送他回来!”

“谢谢!”老人执意要给尚彬磕头,尚彬一把拉起了拉姆,老人的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打湿了衣襟。

“阿妈啦!你和我一起去!你不走!我不走!”平措一把抱住老人,两个相依为命的人抱头痛哭。

“好的!你去做饭吧!做好饭叫我!”老人转身离去,走进了房间,任平措怎么敲门也不开门!

“平措!客人饿了!做饭去吧!”沉默良久久,老人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做好饭叫我!”

“没事!你去做饭!我在门口守着!”周晓在老人的脸上看见了将死之人的眼神,毫无生气,不放心老人,就呆在门口。

平措看了看尚彬,尚彬点了点头,平措回望了房间一眼,转身朝着一楼走去。

尚彬和周晓站在老人的门口,面面相觑,不敢开口,怕惊扰老人,两人就这样站在房间门口,不敢走动,也不敢说话,时间彷似静止一般。

“咚!”的一声,房间里好像有什么倒了。

两人惊恐的对视一眼,拍着木门大声呼喊:“阿奶!阿奶!”

屋内一片平静无人答应,尚彬看了周晓一眼,然后抬腿把门踢开了,他们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老人用一根绳子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3他如断了线的木偶般悬挂着,脑袋无力地歪向一侧,四肢垂落,双眼圆睁却毫无光彩,那副惨状,让人不敢直视。

尚彬冲过去抱住老人的身体,周晓则踩着凳子解开绳子,听见动静的平措冲进来,疯了一般吼叫:“阿妈啦!阿妈啦!我不读书了!我结婚!我结婚好吗!”

尚彬将老人抱到木床上,老人喘着气,看着平措气若悬丝的轻声说:“平措!是阿妈啦连累你了!”

“不!阿妈啦!你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不该你死!该死的人是我!我答应你!结婚!给旦增家留下一个小孩,就像我父亲一样!我只求你不要死!你要活着,活着领大我的孩子!”泪水喷涌而出,平措绝望的嚎叫,绝望无助,“为什么!我不想结婚!我只是想结束这一切,可是阿妈啦!你为什么要死。”

周晓不想管闲事,但是此时她觉得不能置身室外了:“阿奶!可以和我说说到底什么事吗?你不说,我们怎么帮你!”

老人死灰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来,就像回光返照:“不是我不说!是说了也无用,你们还是走吧!不要连累你们了,所有一切我和平措面对。”

话已至此,周晓更不能置身事外:“阿奶!现在是法治社会,有什么你和我们说,我们替你向上面反应,现在严打黑恶势力,你不要怕!”

“你们走!你们走!”老人一直重复着那三个字。

“尚彬叔叔!周晓姐!你们走吧!好意心领了!”平措眼里泪光闪烁。

“你们走!”老人大声叫喊着推搡着周晓,想把尚彬和周晓赶出门,推搡中,周晓的披着的外衣滑落。

“阿奶!”周晓再次苦口婆心的喊着老人,老人的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周晓,那眼神有恐惧,有惊喜,错综复杂。

“阿奶!”周晓被老人的神情吓到了。

呆滞片刻老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最后在箱底翻出了一个红色的布包,像剥洋葱一般一层一层的拨开,里面赫然躺着七个铃铛,周晓的眼睛亮了。

如果没有认错那是阿依送他的手镯缺失的七个铃铛,周晓感受到了铃铛的召唤。

“平措!天无绝人之路!200年了,这诅咒终于要停止了。就在你身上停止了。”泪水从老人的眼里滑落,瞬间脸上挂满了泪珠,老人朝着周晓跪下,周晓吓到也朝着老人跪下,尚彬扶起了老人:“阿奶!站起来说话!你这样会吓到他的。”

周晓看着拉姆!一个尘封的故事即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