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做一个真诚的打捞者
在我家和单位之间有一处公园,上班时,我走出小区没多久就进入公园,出来后进地铁出地铁再走一小段马路,便到了单位。公园里的那条小路人很少,我可以清晰地听到我的脚步声,集中注意力时,还能听到自己的呼吸。我一直认为,走在这段小路上的我,才是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我。所以,我尽可能避免遇到人,更不愿意碰到熟人。
在高原甘南挂职期间,翻山越岭下乡的路上,如果车里只有俩人,司机和我,一般的情形是,司机专心开车,我坐着,目光如山顶的阳光一样的缥缈。这时候的我,是潜在内心的那个我。这也是真我,但让我无比的陌生。
老作家新诗人,仅从写作时间而言,这极适用于我。二十年的写作,我涉足散文、小说、评论、剧本、报告文学,唯独一直没有写诗。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之所以不会写诗,是因为不会分行。当我写下第一首诗时,我才意识到原因在于此前没有找到与诗相遇的方式。更为重要的原因在于,是我没能找到与自己相处的方式。
文字,似乎无所不能,文字又不能包揽一切。还原总会有缺失。缺失的部分,是空白。而空白,就拥有无限的空间。这与中国画,有相通之处。黑里有白的全部,白是黑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我对中国文化中的意境、象征、意象、留白等感兴趣,因而,我的诗,总希望运用或凝聚某种因物而生的意味。我觉得,这是诗意的重要组成部分。
诗歌需要让人读懂,但好的诗歌应该不能让人读尽。我喜欢读各种各样的诗,但写诗,我偏爱画面感以及某些意味。物,是万物。大自然的神奇、美妙,是我们享用不尽的。诗,是什么?诗,是最真实的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浓浓的诗意,这是人生的原动力。我们都在写诗,以自己的方式在写诗。逝去的岁月,未来的时光,当下的生活,都是诗。在深夜,在清晨醒来的瞬间,我们都拥有诗性。诗,并不神圣,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就在我们或庸俗或风雅的枝枝节节里。诗,很神圣,因为没有诗,我们就没有人生,就没有活着的营养。我们常常读不懂诗,这是对的,因为我们最难读懂的,是我们自己。
有人说得好,世上只有两种,一种是写诗的诗人,一种是不写诗的诗人。生活,是不是诗,不好说。但我们每个人,只要你愿意,都可以诗意地生活。这个世界,不缺少诗人,更不缺少喧闹的诗歌。缺少的,是真正的诗心、诗意和诗情。
诗的有用,其实正是在这看似无用之中。
再者,在写诗的这个瞬间,我们的内心总是在努力与诗题、诗意相靠近,在一种臆想中抵达灵魂无法抵达的高度。
对,写诗时,经常灵魂出窍。
诗与诗人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只不过,这样的联系并非都是诗歌文本的自然呈现。从心灵到文本,这其实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过程。文与人,并不能简单地画等号。道理很明显,就如同不能只以言行去判别一个人的内心。
我们应该承认,写作源于灵魂,但又是一个极为特殊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其实是灵魂与现实的较劲,是外在的我与内在的我之间的博弈。要从诗里寻找诗人的真实,有时是相当难的,甚至难于诗人的写作。
可能我想说的是,读诗,就是读诗,把一首诗当作一个完整的世界,一个独立于诗人存在的世界。写诗,不一定是在写诗人自己。但读诗,最好读文本,把自己当作一个探险者和发现者。再者,读诗,说到底是在以另一种方式阅读世界,阅读自己。
诗有好坏之分,也有易读与难读之别。好坏的评价,不在诗人而在读者。能不能读懂,有诗人写作的原因,更取决于读者自己的素养、经历、感怀或某种机缘。要读懂一首诗,除了直接产生共鸣外,许多时候在于读者能不能寻找到那隐秘的路径。
诗,之所以为诗,是因为诗为我们诗意了生活,为我们了解世界、了解自我、与世界对话、与自己对话等提供了一种特别的可能。
如此,写诗是诗人自己的事;读诗是读诗人自己的事。彼此可以交集,但最终还是各自安好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