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含光
许言原本有些放松的心情立马变的紧张起来，默然等在原地，直到看到那人的衣物后，内心又有些麻木。
“真的没能回去么……”
目睹着山下身穿棉麻薄衣和草鞋的老叟走上山来，此时他也发现了许言，先谨慎地开口问道：“那个白净娃娃，你是哪里的人么？”
而许言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老人家，求求您，告诉我这里是哪……”
老人眯了眯眼，有些奇怪，不知道这是哪还从山上下来？
疑惑归疑惑，但还是回复许言：“你不知道这里是青元山？”
“对！我知道这是青元山！那老人家这青元山下面的村子叫什么？”许言紧忙道。
“你打听这个做么？”老人此刻言语和眼神中满是警惕，甚至充满侵略性。
“我……我没别的意思，老人家你有手机么？我可以打个电话么？”
许言此刻多么期盼他哪怕说一声行或者不行……
“手鸡？那是啥鸡？山里面有这鸡？老头子在这山脚下住了一辈子了还没听说过山里有这鸡子……”
期望瞬间破灭，许言警惕地望着他。
“打颠话，我看你说话倒是怪颠，长得倒是怪白净，你应该是人吧……？”
老人目光陡然闪过一丝凶厉：“你是西山里头青妖娘娘那逃过来的人……不对，凡人跑不了这么远……”
一边说，老人一边慢慢接近许言。
许言瞬间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你想干什么！？”
在确定许言只是个凡人后，老人此刻面露凶光，因为年轻时做过猎人，此时老猎人的动作就像是捕捉一只野鹿的架势，感觉下一秒就要猛扑上来。
望着老猎人凶恶的眼神，许言只觉头皮发麻，转身就是往山上逃跑！
老猎人奋起直追！
“这老头疯了！？”
一边跑，许言一边心想他体力应该比老人好，能把老猎人甩掉。
但从小生活在山脚下，又在山中打猎的老猎人又怎么会输给一个外来者。
你追我赶之间，不过十分钟，老猎人眼看就要追上许言。
干瘦的大手马上已经伸出准备抓向许言脖颈！许言猛地将包袱扔向他！
猛地不防的老猎人速度一缓，看了眼包袱内并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将它狠狠扔下！又追向许言，边追边喊道：“小娃娃！别跑了！你跑什么！？你不是从西山里逃出来的人族？那让老头子好生看看你的脸！如果不是，那我给你送去！兴许青妖娘娘一个高兴就把你收入洞中呢！哈哈哈哈……”
“我不跑等着被你抓住么？什么青妖娘娘，我去你酿的！”
说罢，许言置若罔闻一刻都不敢回头！
时刻注意脚下的路，生怕一个……
绊倒……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许言猛然间跌倒在山路之上，身后老猎人还穷追不舍！他赶紧挣扎着翻滚起身，此刻的许言像是肾上腺素飙升，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又是一路狂奔！
可等再次回到那个岔路口时，许言又犹豫着觉得不能就这么窝囊的回去，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听到身后那老猎人喘息的声音迅速接近，许言暗骂一声：狗日的，属狗的么！
“你！……你怎么不跑了？”
老猎人慢下脚步，终究是人老了，喘着粗气，但脚步还在悄悄接近许言。
许言冷眼瞪着看向他：“老头！算我求你，能不能告诉我几个问题？”
“嘿，真是奇了怪了……算了你问吧。”老猎人像是一脸无所谓，仿佛许言这个猎物无处可逃。
细皮嫩肉的，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青元山是小青元县的一座山么？”许言直接开口问道。
“小青元县？那是哪儿？你这娃娃净问点子老头子不知道的，娃娃别怕，老头子没有恶意……”
老猎人此时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一脸疑惑，脚步依旧在悄悄前移，像是扑向猎物前的动作。
“别过来！”
许言怒声一指老猎人，对方像是被他猛然间的暴喝吓到，暂时不敢向前。
“你回答我是与不是就行！”
“啧……不是！这是大妖郡青元山！老头子是给青妖娘娘洞下当差的猎鹿子！你也就别反抗了，等我给你送过去，万一青妖娘娘看上你，你也好享荣华富贵啊？哈哈哈哈哈……”
许言根本不理会这老头的废话，大声道：“大妖郡？现在是哪一年！”
“唉……真麻烦！现在是南妖历五九四七年！”老猎人掏了掏耳朵，“还有啥要问的没有？”
“这青元山上的青元观还在么！”
“青元观？什么玩意？干啥使的？”
老猎人的话让许言一愣，是他不知道青元观？还是此处青元山并不是那个青元山？这老头说的年历和公孙道长他们说的也不一样，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小娃娃别多想了……”
突然！老猎人猛地向前直扑而来！
“跟老头子回去好好伺候青妖娘娘吧！”
速度之快，让许言想转身进入岔路都做不到，根本躲避不及！只见他双臂挡在身前，闭上双眼，心中只剩下苦涩。
“还是要死在这了么……”
“右手掐诀，斩！”
一道陌生的男声在许言脑海中乍现！
清朗而有力，带着安抚人心的坚定之色！
许言下意识的伸手做出观摩青元观师徒二人舞剑时偷学的手诀，口中暴呵！
“斩！”
一道透明的波浪直劈正欲扑上来的老猎人！
瞬间穿身而过！
许言紧闭双眼，想象中尸首分离，血浆喷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老猎人还是直扑许言而来，将他撞倒在地！
“槽！滚啊！”
许言挣扎着乱拳捶打着老猎人！
但很快，许言发现，老猎人此时没了动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许言捶打。
此刻许言心惊肉跳：“怎么回事……他怎么没动静了，刚刚脑海中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将手放到老猎人口鼻处，没有鼻息了！
“是我打死了他？”
何曾几时的他也是一名守法的良好公民啊……
“小子，你要想活命就听我的……”
脑海中那陌生男声再次响起！
“你是谁！”
许言犹如惊弓之鸟，从地上弹射而起！
“小子，稳固心神，观想脑海……”
慌乱中的他左顾右盼，根本做不到静下心来。
忽然，怀中的无事牌再次生热，让他冷汗直流的身体感受到一丝温热，就像一双无形且温柔的大手，轻轻抚摸他受惊的心神，帮他重新静气凝神下来：“道长……是你们么？”
“小子，稳固心神，观想脑海……”
总算能勉强闭上眼定下心，许言努力观想脑海中的虚无……
一开始，脑海中的虚无让许言“两眼”一抹黑。
直到一道白光的出现让他找到了方向，像是从天而降的天光，纯净又柔和，白光散去，一位簪束白发，面若虚无，手持透明之剑，身穿净白缠纹长袍的男子虚影出现在许言脑海中！
那面部是犹如深渊的黑暗，只是一眼就让许言感到不适，如同身处万丈悬崖，摇摇欲坠。
“你是？”许言先开口问向这个神秘之客。
虚影开口道：“吾名含光。”
“含光……”此刻许言略微思索便一阵头痛，想不起含光是什么。
“先前你在青元观中以你鲜血将我唤醒，再睁眼你便把我忘了？”含光声音再次响起。
许言大为疑惑，青元观？鲜血……含光……
“那枚花钱？你是那枚花钱！怎么可能……”
含光轻笑道：“怎么不可能？”
许言忽然释怀下来，自己的遭遇放在几天前，任谁说不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可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后，只有当事人的自己才能切身感受到如梦似幻的感觉。
许言问道：“你这般神异，那你是神仙么？你能让我回到我的那个世界去吗？”
含光淡淡道：“我不能，但你可以自己帮自己回去。”
“自己？”许言不解道：“我该怎么做？”
含光随手挽了个外剑花，轻声道：“很简单，修炼成仙。”
逐渐意识过来的许言睁大双眸，缓缓道：“修炼成仙？”
怎么修炼？是像公孙道长和远山他们那样的道士一样修炼么？单手变出水火，还能请出雷电，呼风唤雨……
我也可以么？许言不禁自问。
含光像是能猜出许言的想法：“我说让你修炼，你就能修炼，修炼成仙就能无惧时空间隙，返回你的世界。”
“时空间隙？”
一个个词汇涌进许言脑海，简直比做梦都梦幻。
“对，就是你每次踏入的岔路口。”
含光犹豫了一下：“以你的凡人之躯，再次进去必死无疑，其实你上一次踏足这个时空，就应该暴毙的……但有人帮了你，那人我看不透，但境界肯定是远超于我，我不敢露面……”
听到暴毙，许言恶寒后满脸疑惑：“有人帮我？你是说那个大雨中在岔路口指引我的那个人影？”
“嗯……那还只是个投影，你们的距离相隔恐怕不知几兆亿之里，那样的存在……我不敢言说，原本想着你就在那场时空激流中彻底迷失，我也好解除认主之契，只是那位身影的出现……看来你身上还有很多的秘密，这让我很是好奇，或许你这个便宜主人能带我走出困境也说不定呢。”
许言思考了片刻，冷静下心神，再次问道：“恕我一个凡人一时接受不了，这一切也太离谱了……你到底是谁？”
含光轻笑着：“我说过，吾名含光，是认你为主的那枚花钱里的剑灵。”
“剑灵？剑里面的灵魂？”许言问道。
“这个说法……倒也没错，不然你以为你一介凡人随手一个剑诀就能抹除掉这老头的寿元？”
许言一愣：“抹除寿元？你的意思是这老头突然暴毙是寿元被你抹除了？”
“你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含光的话让许言一阵口干舌燥，随手一挥，凡人如寿终正寝般消亡，这不是神仙这是什么？
“你真的不是神仙么？”许言问道。
含光摇摇头，平淡地说道：“我只是道剑含光中的剑灵，并非神或仙。”
怯弱之人总是要一遍又一遍的确认后，才愿相信这是事实，等差不多消化完这些信息，许言才坦然接受事实：“那我现在该怎么修炼？”
“我知晓诸多道脉的秘法，让你踏上修道之路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含光说后自信满满，便开始帮许言谋划：“拿回你的包袱，换上这个世界的普通衣物，然后去往这青元山深处，本剑灵好好教你如何在这妖族之地生存下去。”
许言凝重道：“好……妖族？果然是有妖魔鬼怪么？”
含光则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别瞎想了，想不想回家？想的话赶紧去做。”
“嗯……”
许言心一狠，什么神仙妖魔鬼怪，都别想阻挡我成仙回家的路！
顺着山路快速寻了回去，许言找到被丢弃的包袱，又拿出里面的轻便衣物。
棉麻道袍常服穿在许言身上还算合身，带着好闻的月桂味，这是公孙至安年轻时的常服，换上后，又将自己的衣物和物品整齐叠好，放进包袱。
“我一定会回去的，不管用什么方法……”许言暗自道。
“行了，快走吧，经过前面的岔路时记得停下，我会给你交代一些注意的地方。”含光在脑海中提醒道。
许言认真点头，等再次返回岔路口，周围山谷的宁静让他不再心慌，坚定了心中的念头。
怯弱之人并非没有力量，当他们认定一件不可放弃之事后，打破头也要去做。
含光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闭上眼，一直走，跌到了就爬起来，无论如何不能睁眼，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就当作没听见，直到你碰到一面光滑的墙面，手掐剑诀心里默念：斩！墙面就会破碎，走过去，十步之后再睁眼，切记……”
“好……”许言郑重答应。
含光渐渐消失在许言脑海，那里重归一片虚无，他呼喊了两声含光的名字，却没有回应，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出现过一样。
深吸两口气，许言紧闭双眼，毅然决然的踏上岔路！
就在他踏入岔路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粘滞感笼罩全身！让许言极为难受，就像是浑身裹满了胶水，但索性没有别的异常。
直到行至路中间时！
“大哥你看！是人！”
“哈哈！细皮嫩肉的正好下酒！”
两道粗犷地像磨盘的声音骤然从左边传来，越来越近，极为真实和骇人，让许言顿时紧张起来。
“不要睁眼，一直走……”
一道声音传来，像是含光在他身边说话的声音。
直直走着，右脚突然被绊，许言摔倒在地，右腿还在路边一个突出的石头上狠狠磕碰！
钻心的疼……
尽管那疼痛让他无数次想睁开眼，但他依旧死死咬牙坚持着，强忍着右腿的疼痛，许言又挣扎起身。
“走这边，你方向错了。”
“含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在右边不远处。
可许言依旧不管不顾，径直走着，不管任何声音，都当没听到……
直到他触摸到那堵光滑的“墙”！冰凉又厚重，许言确定已经走到了墙边。
手掐剑诀！
“斩！”
宛如玻璃轰然破碎之声传来，那面“墙”应声轰塌！许言却未伤分毫！
“好了，你已经通过了，现在可以挣开眼了。”
许言依旧没有理会这声音，而是一步踏过！径直走了十步。
直到那股包裹全身的粘滞感骤然消失，可许言还在闭着眼一瘸一拐的走着。
“你要闭着眼走到哪去？”直到脑海中的含光再次出现，并出声提醒道。
许言才敢睁开眼。
眼前的场景和走过岔路之前的地方竟然别无二致，岔路已经消失，可右腿的伤让许言清楚的意识到刚刚绝非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