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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呼勒佳河畔的小村庄

宁静的呼勒佳河床,宽大而又起伏不平的身躯,正无趣的躺在那里,它的身躯上,流淌着浑浊的泥沙水,这些水流们分路越过沙堆、河床的滚石缝隙,以及埋在沙土堆里面的枯木桩后,又不约而同的汇集在一起,涌动着、翻滚着流向远处茂密的的丛林深处。

河岸畔的村庄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电锯伐木声音。时不时可以听到伐木工人一起抬木头的号子声……嘿呦嘛、嘿呦嘛、嘿嘿!

关胖子大婶,正撅着大大屁股,弯着腰,头顶在奶牛肚皮上,在自家杨树林里挤着奶,她看上去肥胖的身体,手指却非常娴熟、灵巧的挤着奶,嘴里不停的重复着,嘚、嘚、嘚的,示意着这头断了一只角的老土灰色奶牛老实点,让它不要乱动。这家伙似乎也听懂了主人的示意,竟也安静的站着,身体偶尔略微的晃动一下,甩甩尾巴驱赶牛蝇和小蚊虫,它的嘴一直没有停息的嚼动着,大大的牛鼻孔,时不时的呼着气,吹动着鼻腔口的鼻毛,眼皮子一眨、一眨的,眼睫毛驱赶着那细细的,会旋转着飞舞的小蝇虫的侵扰。关胖子大婶三四岁大的女儿,背靠着百年老榆树,正在和地面的昆虫玩耍着,见它们要逃跑了又用小树枝把它们拦下,笨笨的小昆虫,竟然也慌了神,像没了脑袋似的,忘记了来时的路,,乱跑、乱撞着地面的柴火棍棍、绿草叶子,时不时被地上的牛粪给绊倒,看上去狼狈极了。逗得小女孩咯咯咯的哈哈大笑,两只细细的麻花辫子不停的甩耷着,时不时的马尾辫的发尖会触及到那干了的散开的土牛粪上,她年幼无知的,丝毫不介意的玩耍着,嘴里还不停的喃喃自语道,妈妈、妈妈、妈妈……

关胖子大婶,胖乎乎的脸庞,歪过头来,用眯着缝的眼睛斜瞟了一眼女儿,嘴里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丫丫、丫丫,过来、过来,到妈妈这来,乖巧的女儿,来不及拍拍膝盖上的土,用粘着草粪土的小手背蹭了蹭鼻子,就趴起来跑向了妈妈,冲到妈妈的后背上,一只小脚独立着踩在另一只脚的脚尖上,小脑袋仰着,躺在妈妈的脊背上。傻呆呆的看着杨树林里,那只叮叮咚咚,忙个不停的勤劳的啄木鸟。大约半个多小时的时辰,关胖子大婶挤好奶,松了牛犊的绳子,拎着奶桶,牵着丫丫的小手,朝着树林子后面的屋子,缓缓走去了。

年幼便失去了母亲,和父亲相依为命的东傻子,正慌里慌张的赶着几只山羊,朝着林子后面的苜蓿地跑去了,布鞋踏拉着,裤子快要耷拉到屁股眼上了,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了,没上几天学,整天跟着几十只山羊的屁股,辛勤的放着。他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时不时哈哈大笑一声,时不时又露处气愤的表情,追赶着顽皮的小山羊。那几只顽皮的小山羊蹦蹦跳跳的用头来回做出顶他的动作,撒着欢、跑着、跳着,顽皮到极点时,又窜到邻居家的草垛子上,蹦蹦跳跳的,被刚好路过的阿瓦娜老奶妈看到了,她顿时伫立在儿子家的木围栏旁,生气的看着苜蓿草垛上的这几只小山羊,她头顶着一条老旧的、掉色的,已经看不清花纹的纱巾,弯腰、满脸沧桑,嘴里费劲的骂着,你们这几只不听话的小东西,去、去、去,走开、走开!走开!到别的地方吃草去,别把我家的冬草给踩乱了。那几只小山羊正玩的起劲,哪里能听进去阿瓦娜老奶奶的斥责声和拐杖的敲打声,放肆的翘起小尾巴,圆鼓鼓的带着绿意的小粪蛋子便拉在了草杆间或顺着草杆滑向了草垛子底下的杂草间里了。东傻子,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翻进阿瓦娜奶奶家的木头围栏里,拿起小木棍就追打起那几只草垛子上的小山羊,嘴里愤怒的喊着,嗨、嗨、嗨,你们这几只不听话的家伙,喊着、喊着,一不小被草圈里的树枝给绊倒了,裤子也被树枝给划破了,小腿部被划出几道红红的,划开皮肤的伤痕。小山羊见主人摔倒在草杆间,似乎意识到了危险,便不顾一切,魂飞似的跳下草垛子,朝着苜蓿地里的山羊妈妈,那边跑去了。东傻也顾不得疼,急忙趴起来,拍了拍膝盖和腿间的草木渣渣,翻过木围栏,继续追赶小山羊去了。这一幕看的阿瓦娜老奶奶一阵心疼,眼神呆呆的看着东傻跑去的背影,似乎回忆起往事……

那年,村里嫁过来一个年轻的女子,这女子正是东傻的母亲,个头不高,瘦弱的身子,行动却十分的麻利,她整天忙里忙外的帮着家里干着农活,干完地里的农活,回到家里接着做饭、洗衣、喂鸡……继续干着家里的农活,没病呻吟的婆婆,闲的老发慌,她一双贪婪的眼睛里,总盯着屋子里,值钱的东西,老盘算着,卖了那几只山羊给小儿子泉生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好给他找个漂亮的媳妇,泉生从小被老婆婆疼爱的过分,性格里点点滴滴形成了,自私、偏执、懒惰、狂傲……,这么偏远、安静的村子里,细细想想,有谁家的闺女愿意嫁过来呢?嫁给一个看不到希望的懒汉呢?

由于劳累过度,营养不良,东傻母亲患上了贫血病,身体几度虚弱,生下东傻,还要不停的忙家务活,东傻的父亲在远处山里的煤矿开着拖拉机,日夜辛苦的,拉运煤块。

这天,屋后的山梁子上刮起了大风,有几只山羊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讲人情的婆婆,不依不饶的为了这点小事,打发脾气,责怪着东傻的母亲没有看管好山羊,生怕丢了命根子似的,丢了这唯一可以给泉生换钱的家畜。她嘴里还不停的唠唠叨叨着,神经病似的骂个没完没了,“你这个愣头青、垫窝子……”东傻母亲便也气呼呼的跑去山顶上寻找那几只老奶奶的命根子,终于在干枯的攀着的藤条树下,找到它们了,它们好似有灵性的正静静的卧在那里等待主人的接应。东傻母亲一阵欣慰,嘘嘘嘘的赶着它们起身,顺着曲曲折折的小路回家了。同时又隐约听到一个熟悉而又久远的声音,在呼唤着她的,没错这声音正是东傻外婆的声音,妈妈、妈妈……奇怪空荡荡的山谷间怎么会有母亲的呼喊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生气的缘故伤了神,听错了!……或许是一种幻觉,或许是母亲的在天之灵,保佑着自己,种种疑虑,胆小的东傻母亲赶紧赶着山羊沿着熟悉的土灰色的羊肠山路,往破旧的草顶土屋方向走去。

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走进院子里,老奶奶看到心爱的山羊,又露出得意的笑脸,忙吩咐懒惰的儿子,泉生把羊圈好,奇怪这山羊见泉生过来,都吓得四散乱跑,不知道进圈了,老奶奶又骂骂咧咧的,你们这些畜生……用杨木枝拐杖摔打着,赶着它们进圈。

这些有灵性的山羊,从小就是东傻母亲喂大的,有两只出生时,羊妈妈奶不够,东傻母亲便到隔了一条河的驼背,力加大叔那里要的牛奶,一天、一天的喂大的,喂到它们会吃草为止,贫穷、懒惰的人哪!怎么这么没有良心,东傻母亲心里默默的念叨着。不多时,还是她把山羊引到圈里。头也不回的朝着东傻父亲的煤矿走去……她非常生气,极度不愉快的走着,身体差点被脚下的碎石子给绊倒。就这样,在好心人帮助下,搭上好心人的马车,一路颠簸的赶了两个小时的路程,她终于到了,东傻父亲干活的煤矿区,黑乎乎的路面,一个个黑的只能看到眼睛,瘦弱的工人,在不停的装着煤块,采煤的机器发出轰隆隆的鸣叫声,早已打破了山谷的宁静,就在这时,一个肥胖的穿着马甲的,皮肤白皙的男子,在山坡高处老远喊着,“你找谁”?东傻母亲用柔弱的声音告诉他,正在找自己的男人,这个监工模样的中年男子,又大声问到你男的叫什么?呃呃,他叫巧娃,因为从小东傻的父亲,便心灵手巧。于是他的父亲便给他起了巧娃这个名字。只可惜,发生了许多不幸的事情,东傻爷爷也早早离开了这个贫穷的家,去了天堂。只留下许多伤心的故事,给年幼的东傻父亲。不多时,在监工的帮助下,东傻母亲便找到了东傻父亲‘黑乎乎的脸庞上,只能看清眼睛和洁白的牙齿’,诶,媳妇!你咋来了,东傻母亲沉默不语,满肚子的委屈,女人天生善良的泪水,在此时此刻,便顺着她那瘦小的面庞流了下来。东傻父亲一边安慰,一边用略显黑的毛巾擦拭着东傻母亲伤心的泪水。他心里早已明白这一切,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懒惰、自私、脾气暴躁,这样的家怎么能让妻子安心生活呢?一边安慰东傻母亲道,别难过了,我们一起回去,说着又走向监工那里,把家里的事情说了,征得监工的同意,便带着东傻的母亲一路的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们途径小河,茂密的丛林,古老的土墙,坍塌的破屋子、烂房圈子,踏着那搓板似的,结了疤痕的干土路,相互搀扶着,在昏暗的月光下,艰难的行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家。那个破旧的老土屋子里,只见屋内的马灯还亮着,老奶奶蜷缩着,侧卧在炕板上,小儿子泉生早已呼呼呼的进入了甜美的梦乡里。

听见院内有人走动的声音,老奶奶慌忙起身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大儿子和儿媳妇回来了,便冷漠的又气呼呼的大声说到,东傻妈妈,你去哪里了,你把我的大儿子叫回来干什么?他忙的很,忙着挣钱,你这个愣头青,只知道洗衣、做饭,还把你能的不行了,东傻母亲听了,便也气氛的回答道,好!我们分开过,家里的这些……都是你们的,你和小儿子们的,我和东傻爸爸一起出去生活,怎么样?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你这个愣头青,别不知好歹,我大儿子走了,谁来养活家,谁来给泉生娶媳妇,谁来养我……

气愤、无助、伤心……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涌向了东傻妈妈那沉闷已久的心头……

东傻爸爸见此刻尴尬的气氛,平静的对母亲说到,“妈妈,别生气了,家里的日子会过好的,哼!你说的很轻松,我怎么把你养大的,你爸爸走了这么多年,是谁把你养大的,说着尽然也酸楚着鼻子,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这可怎么办?一边是年迈的老母亲,一边是天天辛苦劳作的媳妇,无奈之余,他扑腾一声坐在门槛上,一句话也不说,经历岁月磨砺的看似无光的双眼,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望向屋外黑暗的深处,许久他深深的呼了一口长气,目光更加坚定的注视着,白色石灰墙壁上自己的身影,也许在想改变命运的法则是什么!午夜时分,风用力摇曳着屋后的那几棵粗壮的白杨树,树梢间传来哗哗哗的树叶摆动的声音。

终于,老母亲不再哭泣了,也送了口气,说道大家都忙碌了一天,都很辛苦,累了吧!孩子们,你们还没吃饭,我去给你们打几个荷包蛋,说着便从碗柜里,拿出几个东傻白天从鸡窝里收回来的土鸡蛋,放到黑漆漆的灶头上,顺手往清洗好的锅里添了两大舀子水,又抓了把麦草杆点燃,升起火来,往灶里面架着白天从树林里,山沟里,捡来的枯木树枝,火光越来越亮,屋子里的墙壁上她那满是皱纹的脸,白发苍苍的头,拱着背的身影,映了个清楚。

吃过荷包蛋后,忙碌了一天的东傻父母,也疲倦的进入了梦里。屋外只有那丝丝、唰唰作响的杨树枯枝,在风中呜咽着,似乎在宣誓着对苦难生活的反抗。

第二天,东傻父亲一大早便踏上去往煤矿的小路,他快速行走着,琐碎的步伐里,夹杂着无限的匆忙之情,还有许许多多忙不完的事等待着他去做。

东傻的母亲,因为劳累过度加上不愉快的心情,贫血引起的心脏病复发了,无奈的早早丢下年幼的他,离开人世,去往天堂寻找更加安宁、幸福的生活。

……想着、想着,阿瓦娜老奶奶,便也留下了伤心的泪水,这种悲惨的故事,似乎都在村子里的每户人家上演。

又是一年,春风送来鸟语花香,年迈的东傻奶奶,也因东傻母亲的离世,内疚、悔恨、伤心不已,离开了人世。

从此没有接受过正式教育的东傻,每天赶着山羊,去山坡边妈妈的坟前,一边放羊,一边诉说着往事,诉说着心中美好的心愿!

孤零零的坟墓前,只有枯草和乱石陪伴着妈妈,乱石上滴着许多乌鸦的粪便。

他自言着,唉!……亲爱的妈妈安息吧!一滴滴悲伤的眼泪流从他那善良、震颤的心灵深处流出……

忽然风中传来母亲的呼唤声,“路在脚下,请坚强走下去,妈妈在天堂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