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离去

窗外，塔索克河静静流淌，冬日的阳光透过薄薄的雾气洒在河面上，细碎的光点如同跳动的精灵，点缀着贝克兰德的冬季。戴维斯站在窗前，低头专注地勾画着图纸。阳光穿过窗玻璃，将他的手和纸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突然，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的寂静。戴维斯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门口。埃里克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抹轻松的笑意。

“戴维斯，准备好了吧？今天可是答应了孩子们的。”他的语气看似随意，却透着些许期待。

戴维斯点了点头，将笔放在桌上，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平静的河流。他仿佛试图从这静谧中汲取最后一丝安宁。“走吧。”他说道，语气平静却坚定。

两人走出屋子，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让戴维斯不由得裹紧了外套。冬季的贝克兰德寒冷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霜气。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在驱赶马匹保持温暖。两人登上马车，车轮开始碾过石板路，发出有节奏的辘辘声，向东区驶去。

进入东区后，窗外的景象渐渐发生了变化。熟悉的街景不断从眼前掠过，街道的破败与残存的生气交织在一起。戴维斯静静地望着车窗外，思绪不由得回到那场让东区彻底改变的雾霾之后。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

浓雾散去后的东区，如同一场噩梦的残影。雾气虽然逐渐消散，但那沉重的氛围却像是无形的枷锁，笼罩着每一条街道、每一处破败的建筑。空气中夹杂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和腐败的气息，让人每呼吸一次都感到胸口压抑。偶尔掠过的冷风裹挟着灰尘，如同在警告这里的生者：噩梦尚未远去。

戴维斯还记得，那些破败的大街小巷是怎样的景象。商铺的大门紧闭，橱窗蒙着厚厚的灰尘，街角报刊亭内散落的报纸被潮气浸湿，模糊的标题隐约写着“死亡人数”几个字，如刀般刻在人们心头。路旁空无一人的马车站和破旧长凳，覆盖着泥泞的灰烬，像是默默陈述着灾难的余韵。

更令人无法忘怀的是贫民区的模样。坍塌的屋顶，满是裂痕的墙壁，风中摇曳的残破布帘，仿佛在无声地述说一片荒凉。那些在废墟中翻找物品的人们，动作机械，目光呆滞，一如他们身处的环境那般破碎。

“避难点”成了人们最后的庇护所，但连这里也显得捉襟见肘。破旧的教堂外排起的长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居民，微薄的救济品让每个人的表情更加空洞。孩子们瘦弱的身影缩在母亲怀里，脸上挂着饥饿和寒冷的印记，而母亲们的眼神早已失去了生机，只剩下机械般的动作和对未知的麻木。

空气中，不仅弥漫着浓雾带来的沉重，还有无法消解的绝望。这是一片仿佛失去了时间的土地，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而痛苦。

戴维斯的记忆中，那天街道上的场景永生难忘。他穿过那些街巷，不再是以往冷静地观察数据和记录的姿态，而是目睹了真实的生命在浓雾中凋零，梦想被无情地碾碎。他看到街角那位曾摆摊卖水果的老妇人，被发现死在自己破旧的小屋中，摊位上只剩下几颗冻得发黑的苹果。工棚里那个满怀希望的年轻工人，紧握着未寄出的家书，信封上模糊的字迹隐约能辨出“亲爱的母亲”几个字。还有那个女孩，她的梦想曾经令他动容，可在那一天，她双眼紧闭，嘴角微微翘起，仿佛还停留在未竟的梦境中。

而那些因仪式幸存的孩子们，他们的命运更是刺痛了戴维斯的内心。一个男孩怀抱破旧的布偶，蹲在废弃的门廊下，身后是一具被破布盖住的尸体，那是他的母亲。另一个女孩站在瓦砾旁，手中紧握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笑得灿烂，但她的目光却空洞而茫然。

那些孩子还活着，却仿佛失去了灵魂。仪式保护了他们的生命，却夺走了他们的家庭，夺走了他们的依靠与温暖。他们无助的眼神，混杂着茫然与孤独，像一把利刃刺入戴维斯的心。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压抑的泥沼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隐的痛楚。

那一天，戴维斯明白了一个道理：生命不是数字，悲剧也不是简单的记录。那些孩子的眼神里没有怨恨，却充满了质问。他们仿佛在对他说：“你还能无动于衷吗？”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不能。”

当这一刻的决心如同雷霆划破内心的迷雾时，戴维斯感到一股沉重的释然。他的心脏跳动得更有力，仿佛某种沉积已久的力量终于被唤醒。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体内最后一丝的魔药也在这一念之间彻底消化。它的残余感，仿佛是某种深藏的束缚，随着这份决心完全消散。

回忆的画面再次浮现——那道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清冷的女声依旧萦绕在耳畔，仿佛在低语，又像是在警告。他的心跳随着记忆的涌动而加速，每个细节都带着某种无形的压迫感，渐渐吞噬了理智的边界。尽管那时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甚至是迷离，仿佛是被雾气吞噬的幻象，但戴维斯知道，他早已在心底刻下了那个身影。

无论如何，他清楚——如果再遇到她，不会再有任何犹豫。他能认出她，能看穿她的伪装，能毫不留情地揭开她的真面目。因为他知道，所有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她。

但同样让他难以忽视的，还有在浓雾中那个意外的人——斯蒂夫教授。正是他，带他踏入了非凡的世界，揭开了那扇通向未知的门。戴维斯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斯蒂夫教授不仅是他的导师，更是在他最迷茫时为他指引道路的人。教授的智慧与冷静，仿佛为他打开了全新的视野，让他开始看清这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世界。

然而，回想起来，戴维斯清楚地记得——教授的眼神中曾闪过一种无法掩饰的急切与渴望。这种情感，不像对学术的痴迷，也不同于对知识的渴求，而是一种深藏的隐秘目标，仿佛某种至关重要的事物正在悄然逼近。而那份情感，却难以捉摸，戴维斯始终无法完全解读。

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忽然有了一个强烈的感觉——教授，似乎也在寻找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