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
民政厅档案室的日光灯管泛着青灰,赵六的手指抚过牛皮纸袋上的霉斑,指尖沾满历史的腥涩。独臂老兵举着手电筒,光束扫过“1985年交通事故”的卷宗标题,灰尘在光柱中翻涌如微型沙暴。泛黄的事故现场照片上,散落的玉器碎片间嵌着枚带血的玉蝈蝈,血沁纹路与赵六贴身藏着的那枚严丝合缝。
“死者周建国,运沙车司机......”赵六的喉结滚动,声带像被砂纸打磨。卷宗末页的证物清单被红笔粗暴划去一行,残存的墨迹如蚯蚓般扭曲:“红山文化玉饰一件(编号NH85-09)”。窗外的梧桐树影突然剧烈摇晃,刘正科的影子投在毛玻璃上,西装口袋露出半截青铜小铲钥匙扣——正是暖暖当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赵六迅速将卷宗塞回铁柜,袖口带翻墨水瓶。蓝黑墨水洇湿捐赠记录簿最新一页,字迹在潮湿中晕染:“匿名捐赠人‘轩辕’,2023年9月,残疾人就业基金,198509元。”这个数字让他的瞳孔骤缩——1985年9月,正是周建国坠崖的月份。
(二)
刘正科推门而入时,档案室的挂钟恰好敲响三声。他的皮鞋碾过满地碎纸,像踩着五千年前祭坛的骨屑。“赵厂长对故纸堆感兴趣?”手指抚过书架上的《牛河梁考古报告》,书脊暗藏的机关突然弹开,露出墙后的密室。
满墙的考古工具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洛阳铲尖端的墓土尚未干透。最醒目的位置供着檀木匣,红绸布包裹的玉猪龙双目泣血,龙身刻着“鵾颅裂时,天下始分”。赵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八个字与老李临终前写在囚衣上的遗言一模一样。
“知道为什么选198509元吗?”刘正科抚摸着玉猪龙的裂痕,“那年九月,我亲手把玉蝈蝈塞进周建国的运沙车,就像双把祭器放进鵾的棺椁。”他的金丝眼镜反射出密道入口,二十年前的盗洞蜿蜒如蛇,直通地底轩辕冢的核心。
(三)
赵六在密室角落发现台老式电报机,发报键上结着蛛网。当他按下“198509”的数字组合时,墙体轰然移开,露出保险柜里的胎儿B超图。暖暖的名字旁标注着:“1985.09.17终止妊娠”,这个日期让赵六想起牛河梁第一场霜降——正是双为鵾殉情的日子。
独臂老兵突然撞门而入,断臂举着冒烟的枣泥酥:“他们在食品厂纵火!”焦糊味中,赵六瞥见B超图背面用荧光笔写着:“蝈蝈鸣处,即是生门”。密道深处传来婴儿啼哭的回声,与三十五年前车祸现场的录音完美重叠。
刘正科狂笑着按下自毁按钮,密室的青铜鼎开始渗出黑水。赵六抓起玉猪龙砸向警报器,龙尾的裂痕恰好卡住齿轮,五千年前的工艺与现代机械达成诡异平衡。
(四)
暴雨冲刷着民政厅的罗马柱,赵六抱着檀木匣在雨幕中狂奔。玉蝈蝈真品在匣中高频震颤,螯牙处的血珠与雨滴共振。巷口突然冲出辆灵车,车窗降下露出暖暖苍白的脸:“上车!他知道孩子的事了!”
后视镜里,刘正科的越野车碾碎水洼紧追不舍。暖暖颤抖着解开衣领,锁骨处的玉猪龙胎记渗出血丝:“当年他给我看B超图,说孩子是轩辕转世......”灵车冲进隧道时,车载收音机突然播放评剧《玉堂春》,老李沙哑的唱腔混着隧道回声,宛如五千年前的巫祝吟唱。
赵六摸出轴承蝈蝈卡进方向盘,金属摩擦迸发的火星中,他看见双驾着青铜马车穿越雨幕。隧道尽头的光斑逐渐扩大,与牛河梁祭坛的圣火重合。
(五)
朝阳穿透民政局档案室的百叶窗时,赵六将染血的捐赠记录拍在局长桌上。红头文件在晨光中徐徐展开:“即日起,向阳食品厂纳入民政重点扶持项目。”文件末尾的钢印压住刘正科的举报信,墨渍晕染的形状恰似玉蝈蝈振翅。
走廊尽头,刘正科正被纪检人员带走。他回头望向赵六,脖颈处的胎记裂开细纹,渗出的血珠坠地成玉珠。赵六握紧檀木匣,感受着玉猪龙与玉蝈蝈的共鸣——这对分隔五千年的祭器,终于在阳光下定格成扶贫项目的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