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13号
安珀馆前。
路明非一路小跑地离开了，他终究还是抵抗不住，校长保证他“这学期不会挂科”的诱惑……
洛羽琼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我们出去玩吧！”有人在他背后说，“虽然我很想这么说来着……但是你等会应该会很忙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了？你今天总是心不在焉的，很明显哦~”
“很明显么？”洛羽琼喃喃，而后转过身来。
诺诺站在他身后的灯光里，双手抄在怀里，靠在一根立柱上，四叶草耳坠闪烁着仿佛星辰。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什么都瞒不住你？”洛羽琼说。
“蛔虫？”诺诺摇晃脑袋，一甩红发，漆黑的夜幕中火焰飞扬，“漂亮的家伙会有漂亮的蛔虫么？”
看着她认真思索的神情，洛羽琼哑然失笑。
“她们呢？”洛羽琼朝诺诺伸出手去，像是邀请她参加舞会一样。
“师妹说她不舒服，妞儿就先送她回去了。”诺诺把手搭上去，轻轻地笑了。
两人携手，走在铺满绯红色鹅卵石的小道上。他们走得很慢，黑暗缓缓地吞没他们的身影。
“今晚，会有一个可怜的孩子死去……但是，不必伤怀。因为死并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在终末降临之际，他们会醒来，在青铜奏响的礼乐里，在焚天的火焰中。”洛羽琼轻声细语，如同歌吟。
诺诺一愣，回头。
洛羽琼的侧脸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忽然，雪白的灯光闪过，让诺诺得以瞧见，他的肌肤白得发冷，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里沉着神性的悲悯，宛如初冬的落雪，静谧而凄美。
诺诺朝他靠近一些，握在一起的手微微用力。
校园里的某处。
一个无人经过的死角里。
落单的黑影把黑寡妇熄了火，从后袋里抽出一支黑色的散弹枪来，这是柄相当具有威慑力的武器，他略带得意地抚摸枪柄，这种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让他有种巨大的荣耀感。
他打开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传来的是录音留言：
“13号，你的目标是英灵殿，使用准备好的身份卡通过门禁，进入后寻找中央机房的入口，那时收听新的指令。”
在这队人中他排号13，最后一个数字，听起来不太吉利，却让他觉得自己死神般拉风。队伍里的每个人都会按照不同的指示行动，最后汇合以避免被伏击而全军覆没。
“英灵殿。”13号默念这个地名。
“糟了！”他愣住了，他带上了全部装备，但偏偏没有地图。这个校园里满是外观差不多的建筑，哪一栋是英灵殿？
他是个路痴，这是他自认为的、唯一的缺点。
“没办法了，是男人就用枪杀出一条血路吧？”13号握紧枪柄鼓励自己，他又转念一想，“不过，高手都是不轻易使用暴力的啊。”
“如果能派影子去扔核弹，就别用巡洋舰正面炮轰了。”13号嘟囔着从后袋里掏出了一柄射绳枪。
这座校园的防御远比想象中严密，从地面推进是行不通的，13号无比清楚这一点，他把射绳枪的枪口对准对面的屋檐，开枪，带着绳子的长钉激射而出扎进石料里，牢牢地固定住，而后他沿着绳子上升，翻越屋檐来到屋顶上。
他对准下一处屋顶发射绳枪，如此不断循环，他便能轻松穿越于这些建筑之间。
13号从那些巡逻的学生们的头顶上掠过，洋洋得意地笑着，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飞翔于黑夜中的蝙蝠，轻盈地越过一个又一个屋顶。
他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兄弟把他称作“猎豹”，但是他觉得没有蝙蝠那么拉风，有种吸血鬼的妖冶之气。
他对自己一直有信心。
只是有一个问题，就是他无法找到集合的位置了。他高踞于众人视线不能及的屋顶上，却在这个校园里迷路了。
“这时候才知道探路多重要啊！”他暗暗嘀咕。
与此同时。
黑影们紧贴着墙壁，隐藏在英灵殿和莱茵厅中间的空隙里，听着外面匆匆的脚步声经过。
英灵殿和莱茵厅是一座双子建筑，中间只有一道不足二十厘米宽的空隙，通常不可能塞进一个成年人。
但是现在那里塞了足足十二个人，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人收拢了自己的肋骨，让自己变薄，才能够容身在这个空隙中。这是他们至今未被发现的原因，外面不断有手电的光闪过，却没有一次照向这个死角。
“队长，警戒很是严密，早知道别那么在意亮相而是潜入的话……会容易很多吧？”一个黑影对前面那个修长的影子低语。
“闭嘴！这是战术！”队长低声呵斥。
属下面前她不能说自己心里也有点后悔，谁会猜到这个学院平静如斯，可是一旦进入紧急状况却有着这样一套严密的防备呢？这哪里是什么学院，简直是一座森严的军事堡垒！
“13号丢了。”她后面的人又说。
“这也是战术！”队长不耐烦了。
“麻衣，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啊。”冷冰冰的声音从队伍末尾传来。
不知何时，第十三个人出现了，排在所有人之后，却不是13号。她身材瘦小，一身黑色的作战服上没有任何标记，蒙着面罩，声音通过变色设备之后显得极其刻薄。排在她前面的人无声地流下冷汗，那个人的出现仿佛鬼影闪动，如同是敌人的话，只要轻轻捅上一刀，他就已经死了。
“13号！”有人低呼。
队长仰头看着不远处图书馆的屋顶，低声问：“谁说那个布鲁克林区来的家伙是个行家的？”
“看履历……确实在以前的任务中都做得很好。”有人低声说。
队长回头一巴掌扇在那个人脸上，说话的人和她中间还隔着一个人，谁也看不清巴掌是怎么扇过去的。
“他是个个人秀的行家吧？”队长有点崩溃。
图书馆的屋顶上，一个壁虎一样的家伙摆出相当专业的姿势，俯低了身体，正用望远镜观察下面的动静。那就是他们丢失的13号。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分头潜入，然后在英灵殿这边汇合，但严密的警戒让他们只能蟑螂一样蜷缩在这条缝隙中，而13号此刻正在屋顶间无声而潇洒地飞越，尽情展示他蝙蝠般的身姿。
“你不认路，你跑得再帅也没用啊！”队长低声骂。
“不要把责任推给别人，负责的人得承担自己的失误。”排在最后的人冷冰冰地说。
“不用你提醒我，我是这次行动的队长，我自然有补救的办法。”
队长拿出手机，在这种时候不得不用手机通话让她觉得有点蠢，她摇了摇头，“喂，不要吃薯片了，想想办法，我们被困住了。这个地方的警戒不像你说的那么松懈。”
“嗯，那么现在不得不启动备份计划了。”电话那头的人说。
“备份计划是什么？”
“是在麻衣潜入受阻时的计划。”
“你早就预料到会受阻？”队长的声音里透着怒气。
“很容易理解啊。我们至今都不知道昂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已经在卡塞尔学院当了几十年校长，你觉得他会是个因为疏忽而犯错误、给你可乘之机的傻瓜？”电话对面的人语气轻松，“所以我们才安排了13号。”
“那个个人秀之王？拜托？我看他现在是迷路了！”
“故意的，我给他的准备中没有包括地图，据我了解，他是个从自己家开车到两个街区以外去买个汉堡都会迷路的路痴，所以他必然找不到英灵殿。”
“你这是什么备份计划？”队长大怒。
“不认路的小白鼠会往最明显的目标去，那才是他的预设目标。至于你，你只需等待。”
“等什么？我现在像是夹缝里的蟑螂，外面有几百人，我只要一露面就会被发觉。我没法用言灵，‘守夜人’控制了周围的领域，他的‘言灵·戒律’太强大了，我被压得死死的！”
电话那头的人轻轻笑了一声，“守夜人很快就会解除【戒律】，耐心等待吧。只要能动用言灵，谁能找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