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次选择

世纪花园属于老旧小区，除了门口的门楣为了适应周边的环境而做出修整以外，小区内的设施和环境却没一点改变。剥落的墙体，狭窄的道路，还有那横七竖八毫无规章的停车位……但就是这么个老旧的小区在零几年的时候还是整个滨海市重点规划的建筑，所有的外来务工人员都以能住进去而为之奋斗。

早些年江父和江母从农村来到滨海市务工时便看上了这里，他们耗尽了父辈的积蓄，背上几十年的房贷，才在这买下一个几十平米的房子。自从以后，他们总是早出晚归，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在无止境的工作中，就这样过了五年、十年，每天陪伴江翰林最多的除了学校就是这个冰冷的家，而江父江母脸上除了疲惫也只剩下麻木。

可当一家人得空团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脸上又都是笑容。江母在厨房里忙着大餐，江父提着酒杯对江翰林畅想着再过几年早点还清房贷，然后再在市中心买一套新房子给你结婚用。这时候江母就会从厨房里插嘴道：“还要再买辆车，现在这个社会没有辆四轮车也不行。”于是江父一拍脑袋说这个我怎么忘了，重新提着酒杯在他那美好的愿景里加入了买车这一计划。

就这样一直到江翰林上大学，家里的房贷也终于还清了，可江父江母还在为市区里的房子和四轮车子继续拼搏着，一刻都不敢停歇。

“爸，妈，我回来了。”

江翰林回到家里，不出意外的没听到任何回应。他把行李收拾好，又给自己煮了包泡面，最后再次像个木偶一般躺在床上。

休息片刻后他拿出手机，五花八门的APP消息通知铺满了整个屏幕，他一条条的右滑删除，直到全部删完都没有一条微信消息。

真是空虚啊。

江翰林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该找谁？又该说什么呢？

江翰林是一个不擅社交的人，平日里能聊聊天的就只有高中时期住同一间宿舍的好友，虽然大家高考过后都在不同的城市，但是天南地北什么话题都能聊到一起。

可是随着毕业以后，大家都面临着现实生活的挑战，能一起聊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好几次江翰林在群里分享了一个搞笑视频都没有人回应，一直到几个小时或者第二天才会有人发一个“大笑”的表情包，并解释道刚刚在忙工作或者是刚刚在睡觉等理由，然后群里又是一阵沉默。

一开始江翰林还以为是自己发的视频太无聊的缘故，直到看见其他人发的消息也是如此后才明白原来大家真的都很忙。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了这种聊天方式，遇到什么想说的或者想分享的就发在群里，如果有人有空的话就一起聊一聊，如果都没有的空话就等闲下来的时候再聊，即使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发的消息要隔多久才能被别人看到。

“要不发群里看看有没有人有空？”

江翰林想了想，还是打开了他们的群聊界面。

“有人在滨海吗？一起出来吃个饭？”

发完消息的江翰林刚准备开一把游戏打发时间，下一秒就有消息弹了出来。

周齐：“这不是我们的失踪人口小江吗？你什么时候回滨海了？”

邱少杰：“？？”

邱少杰：“好久没看到你发消息我还以为你背着我们偷偷发财呢。”

江翰林：“今天刚回来。”

周齐：“疑惑.gif。”

周齐：“你怎么回来了？明天不用上班吗？”

江翰林：“有点事请假了。”

周齐：“出什么事了？”

邱少杰：“身体不舒服吗？”

江翰林：“哎呀别管了，你们有空出来吗？”

周齐：“这周都挺忙的，周末的时候还有个教研活动要参加。”

邱少杰：“我明天要陪丽丽去逛街，后天倒是有空。”

江翰林：“那就后天见。”

邱少杰：“OK，记得买单就行。”

周齐：“有人买单我也来。”

江翰林：“滚！”

周齐：“大笑.gif。”

聊天结束，江翰林心里那种空虚的感觉也随之不见，他伸了个懒腰欢欢喜喜地开了一局游戏。

几局游戏结束，江翰林便开始浏览起网上的团购优惠券，在经过一番挑选后最终选择了一家老字号的火锅店，随后便把地址发给了邱少杰并提醒他别忘了时间。

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刚刚那个司机找他聊了一路的话题他都没什么兴趣，可偏偏和昔日的好友在网上聊了几句就感觉了放松许多。

自从辞职以后，江翰林原先的压抑感并没有消失，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这三天里他不断地放纵自己，每天在出租屋里喝酒喝到不省人事，等到第二天醒来便开始打游戏，然后再喝酒、打游戏、喝酒、打游戏……如此循环了三天，要不是最后房租到期房东拿着钥匙推开了他的房门把他赶了出去，他甚至觉得他可以一辈子这样下去。

可是酒精并不是解药，而是毒药，虽然它可以短暂地麻痹人的大脑，但是酒醒后的那种空虚感却更加的致命。

被赶出出租屋的江翰林在路过一座大桥时酒意正好散去，他趴在大桥的栏杆上紧紧的盯着深不见底的湖面，脑海里想象着如果就这么跳下去会不会有人把他救回来？

不过这个答案显然是不会，因为周围的人都忙着赶路，连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这才是真正的大城市，所有人必须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般拼命奔跑，而一旦你的发条停止了转动，也就代表着你被这个城市所淘汰。

江翰林就是一个被淘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