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宴席
甬道不知尽头。
许玄本以为自己要跟着走到不知何时，可老人却是忽地一拐，进了耳室。
耳室本是安放物事的地方。
可许玄进入时，声浪扑耳，推杯换盏间，热闹非凡。
却见里头清理得干净，三张大桌摆放其中，已然是坐满了“人”。
“哟，江老头，姗姗来迟啊。”
“好久没见，咱哥俩得喝满三大碗！”
老人扯出僵硬的笑容。
“这不是遇上了个好后生嘛，路上就多聊了几句。”
说罢，就推推许玄道：
“还不找个位置坐下，想着登堂入室不成？”
许玄点点头，压下进入耳室后就躁动不安的金银煞，与老人找了个相邻的位子坐下。
桌上大碗大盘的，满是猪蹄牛肉，倒不是外头大锅里熬煮的鸦鸟野狗。
唯一不足的，便是桌上没有哪怕一碟素菜。
桌上客人直接上手下筷，各自扯过大肉骨头便大快朵颐起来。
许玄看着众客满满的尸斑，眼神隐晦地掠过在场的“人”，心中暗舒口气。
场中没有入道的尸鬼，自己还可应付得来。
“大意了，不曾想入了个真正的尸窝，蔺耶等人在对付的那位入道妖鬼，在此处怕是不值一提。”
想到老人刚才说的登堂入室，也不知甬道内头的，都是些什么层次的尸鬼。
老人用筷子给许玄夹回个大猪蹄子。
“后生，这可是少见的好东西，莫要客气，这儿不讲究那些。”
见到许玄一直没有动筷，老人好心提醒道。
许玄看着满室的尸鬼，鼻间充斥的是满满的肉香味，还有一丝淡淡的铜锈味儿。
“呵。”忽然许玄对面的一个富态中年笑出声来。
他抱着个将军肚，开口道：
“江老头，小哥儿是个活人。”
“进了咱们这里，总得适应适应，哪里就敢下口呢？”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一静。
许玄目光扫过，对上一双双惊异的目光，脖颈上的汗毛也不由得竖起。
“呀！小哥儿是个活人！？可真看不出啊。”
老人惊叹道。
“他身上确是有股子尸鬼的味儿。”
许玄沉默片刻，淡淡道：
“倒是对不住老丈了，许某从来都是个活人。”
富态中年也开口道：
“那尸鬼的味儿，怕是来自金银煞吧，啧啧，炼成这东西可不容易，你能夺下，就更难了。”
他脸上有股子显摆的味道。
众人一听，顿时聒噪起来。
“活人啊，好些年没有这么接近过了，还是这般俊俏的小哥。”
“敢来我们这儿，怕是有点修为在身吧？”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有尸鬼啧啧摇头。
许玄的心神紧绷，见满场的尸鬼虽是激动，但倒是没有恶意，也就松了口气。
“初到贵地，不知其间竟是还有诸般尸鬼，能与人言，是许某冒犯了。”
在这地方，尤其是身旁被称为江老头的尸鬼身上，许玄感受到了一股子和善的意味。
至少也是能平静交流的模样。
不似外头的妖鬼，身上总有暴虐之意，天然与人对立。
“身怀修为，又是潜入的我们这地方，小哥莫不是打着除魔卫道的心来的？”
忽然邻桌一位尸鬼扭过头来，囫囵揄揶道。
他的头颅转到身后直面许玄，嘴里还啃噬着羊排。
“确有此心。”许玄淡笑着回应。
江姓老人摇摇头。
“莫怪乎后生有此心理，我等生前也没少遭妖鬼的罪。”
“妖鬼暴虐，本就不是能相处的物事，便是我等，若不是有大墓镇压，与外头的妖鬼有何区别？”
许玄心头一动，没有开口相讯，只将老人的话记在了心中。
动口将碗中的猪蹄撕掉一层皮，许玄让金银煞飘出，在顶头处胡乱飞舞。
见状，富态中年笑起来。
“小哥儿爽快人，不是以前那等迂腐之辈，就是我等笑面相向，也是喊打喊杀。”
许玄想想履帮的行径，摇摇头道：
“亲眼见得诸位，才知尸鬼中也有能结交之辈。”
“敢问老哥，在下这金银煞为何如此躁动？”
许玄这话刚出口，就听有人吁了一声。
“掌柜的又要吹牛。”
便是江老头，也是默默不语地给自己夹了两块大骨头，用手撕下肉条，慢慢咀嚼起来。
富态中年却是激动起来，他脸色似乎红润起来，在其他尸鬼的衬托下，给人红光满面的感觉。
他端起自己的碗筷，迅速起身来到许玄的另一侧，推了一把那位客人。
对方翻个白眼，自觉与富态中年换了个位置。
才坐下来，这位就揽着许玄的肩膀道：
“老弟，我跟你说，这耳室当初是存放财物的地方，绝对养出了个大尸鬼，还炼成过金银煞。”
“小道消息。”有尸鬼道。
“谣言。”
“臆想。”
江姓老人也道：“无人知道的事，掌柜的平时就喜欢胡思乱想。”
但不得不说，富态中年的猜想有其道理。
许玄清咳一声，“老哥不妨继续说说。”
富态中年顿时习惯性地深吸口气。
“他们知道什么呢？大尸鬼定然登堂入室，已经进了甬道深处，不是我们能证实的。”
“金银煞修成的过程，老哥也曾研究过，以老哥这双招子来看，事情错不了…”
他两只手指指向自己的眼睛，信誓旦旦道。
许玄听着他说了许多，包括金银煞的修炼方法，还猜测那位大尸鬼的特性。
时不时的，许玄“嗯”两声，在表示出疑惑，就已让对方生出了强烈的被认同感。
一时间，富态中年心绪难平。
许玄能看出，这位是没有修成金银煞的，但其说法还是让许玄受益匪浅。
金银煞作为一大利器，若自己能将其再进一步，会是不小的助益。
喋喋不休之中，许玄有一筷没一筷地吃着，刚刚八成饱，桌上吃食已然见底。
“老哥我也曾炼过金银煞，可却不曾成功，我认为乃是财货不足的缘故。”
“可在这地方，我到哪里才能弄到财货呢？唉。”
眼见着富态中年开始扼腕叹息，许玄连忙趁机开口道：
“老哥莫要惋惜，许某发家以后，定助您一臂之力。”
将仅剩的羊排弄到隔壁碗中，许玄道：
“先尝尝这羊排，馋人得紧。”
“宴席厨子倒是有手好厨艺，只是这食材从何而来？”
在如今蔲县，许玄想要弄到诸般饭菜，也得费些手脚。
更遑论是支撑起一场宴席。
江老头笑道：
“自然是有人供奉，不然他们何以将尸体葬进岭中？”
“今儿就是有人葬尸，才有得办宴，待会散场时咱们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