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异乡人

又一次海上风暴，又一次深潜，这是威玛第三次干这种事情，但他恐怕他永远都不会习惯，这一次他提前拿出了符石龙牙，却奇怪的发现上面多了一些熟悉的黑色光泽。

“看来它也不喜欢这鬼地方。”威玛腹诽道，在告别了兄长后，他像从高塔上失足坠落一般，跌进了海里。

船只随着海浪摇摆，也在撕扯着威玛孱弱的身躯，受惊的鱼儿从他耳边掠过，咸水填满了他的耳膜和鼻腔，人们常说海洋是生命的产房，但威玛觉得那就像是一个荒原上的怪物，在繁殖着它的眷属。

而对这片荒原来说，自己才是个外来者。

令威玛感到些许慰籍的是，那股深海的吸引力对他仍然存在，他还是能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一条宛若血色的线在吸引着自己前往，这说明这还有把雅西娜救回来的希望。

哪怕这个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肢体被冰冷的海水冻得有些麻木，威玛用龙牙划过脖颈，滚烫的血液浸透龙牙，温暖而灼眼的光芒照亮在这片荒原里，那些他曾看到的怪物们，鱼头怪、海豹人和人鱼们四散而逃，或许那就是所谓的深潜者？

“你们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呢？”威玛喃喃自语并化作泡沫，在透不进光亮的海底，存在和妄想这两者或许只取决于你相信什么。

“如果你们是真实的，为什么不攻击我，将我开肠破肚，然后用我的血肉大飨盛宴呢？”

那样就能用我的命来换回雅西娜了。

但怪物们只是在光源外尖叫发抖着，它们时而露出痛苦的表情，时而又是难以言表的喜悦，但威玛移过视野时，那里又变得空无一物，而威玛想要靠近时，怪物们又不断窜逃着，在沉船和倒塌的高塔中消失无踪。

“为什么不杀了我？不是你们之前想要把我带回海底的吗？”

威玛近乎恼怒，他想上前追逐，但浮藻像是野蛮生长的荆棘一样拦住他的去路，他决定不再管它们，继续沿着感觉往下深潜。

此时，幻象似乎消失了，深海中有只剩下了他一人，威玛必须抓紧时间，虽然有水魔法的加持他可以有更多的憋气时间，但那终究是有限的。

对了，要是把肺变成腮不就行了吗？威玛突然感觉灵光一闪。

还有把手变成蹼，让皮肤长满鳞片，这样就可以不断深潜了....

威玛如此沉醉在梦幻中，在漫漫黑暗中，你相信什么那它便是真实，信徒们崇拜什么，那它就能称之为神。

龙牙的亮光将威玛拉了回来，他猛然想起了那因为自己，而还在黑暗中徘徊的妹妹。

威玛就像是一个半夜做噩梦惊醒，吓出一身冷汗的孩童。

“好险。”威玛如此想到。“上一次深潜时我便有了想要长出腮和蹼的欲望。或许雅西娜在深海中为了救我也有过这样的欲望，才会变成这样。”

威玛仔细思考着：“魔法的本质或许就是模糊现实和虚妄的界限。”大海仿佛传来了无声的呼唤。

“无论如何，线索就在海底。”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尚存，他就不会放弃。

威玛尽力摆动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麻木的双手，摇摆着被海水挤压的腰躯，向着黑暗不断前进。

在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后，威玛感觉到了一个临界点，看来马上就要到达深海底部了。

但是，那黑石呢？

这一次，那光亮并没有被油腻黑石所吸收，威玛只能突然的在一堆废墟中寻找着它，但海底的石头又何其的多，尤其在昏暗的深海，几乎每块可以看见的石头都好像是漆黑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威玛越发急迫，当时高德瑞奇伯爵只是随手一扔，那块石头说不定已经被海浪裹挟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说到底，那块油腻黑石在深海的时候或许还有那么些古怪，但在他把它带上海面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一块普通的黑色玄武岩。

“那它是如何变成黑色玄武岩的呢？”威玛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联想到第一次深潜时将符石龙牙插入雅西娜胸中，他便从那把他拉进深海中的力量脱身。

而在第二次深潜时，龙牙发出的光芒被黑石吸收后，那油腻黑石便变成了普通玄武岩，而龙牙上多出了些黑色光泽。

“莫非那龙牙...”

威玛想到些什么，他不再迟疑，继续游戏下去只会在深海窒息而死。威玛两手捏住龙牙末端，然后狠狠朝胸口刺去。

“好疼...”

龙牙刺入了表层的皮肤，却卡在了肋骨上，难以想象雅西娜当时强迫自己将龙牙插入她的胸膛时，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给我把雅西娜还回来！”

威玛更加用力想把龙牙推进去，面色扭曲并张开嘴想要大声喊叫，而结果却是咸水灌入了他的胸腔，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龙牙插入胸口，那胸膛里的海水就像是烧开了一样，而一股史无前例的光芒从龙牙中激射出来。

龙牙发出的光，黑暗中的的怪物们迅速逃离，威玛这才发现它们那一直以来的狰狞面目下隐藏的原来是恐惧。

它们在害怕什么？

威玛发现在光芒的照耀下，一处泥沙隐隐有反光袭来，他游了过去发现是那块黑色玄武岩，那平滑的石面在光的照射下像是变成一块破碎的镜子，他在石面上看到了一个黑影，荒原上的怪物们看到那个黑影，脸上的惊恐像深海的漩涡一样扭曲，眼睛流出脓水和血泪，恐惧着那石头上反射出的异乡人。

威玛知道，那个黑影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