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银镯（19）
翻身下马，一行三人径直来到马家村外。
此时的马家村，看似与一般村落无异，实际上处处透着诡异。本该是正吃午饭的时候，村中却无任何炊烟。就算马帮是统一食宿，可整个村子寂静如斯，仍是让人觉得怪异。
方生本欲上前打探却被柳韩山伸手拦了下来。
“大人？”方生不解的看着他。
“你先回去吧！告诉秦邺，我们在马家村一切都好，让他安心处理衙门里的事情。”
方生张口，眼角余光往马家村里瞧了下，随后将眼皮垂了下去：“阿生明白了，还请大人与夫人多加小心。”
“去吧！”柳韩山轻语，目送方生离去。
伴随着方生离去的马蹄声，原本沉寂着的村子一下子活了起来。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穿着一件青衣的男人自村中走了出来。
“柳大人，好久不见，不知柳大人可还记得绍安？”马绍安拱手行礼：“在京城时，绍安曾得过柳大人的相助。虽只是一饭之恩，却足以让绍安铭记终生。若是没有柳大人当年给的那碗饭，也就没有了今日的马绍安。”
“一饭之恩？我与马帮主见过吗？”柳韩山盯着马绍安的脸，思索着他方才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大人记不得也是正常的。”马绍安再次拱手，笑得一团和气：“柳家虽是南陈首富，却不似寻常商人那般势利。单是绍安在京城谋生的那些年，就遇见过柳家大大小小数百次施粥，被其帮扶过的商户更是不计其数，就连对绍安有恩的镇远镖局，也曾得到过柳家的照拂。绍安能有今日，也是以柳家为参照，想要向柳家看齐的。当然，以绍安之能，怕是穷其一生也不及柳老爷的万分之一。”
“马帮主自谦了！”
“不是自谦，是实话。”马绍安拱手相迎：“绍安离开京城已有多年，不知柳老爷身子骨可还好？离开京城前，绍安曾去柳府拜访，只可惜柳老爷外出走商不在府中。回到安平县后，倒是也有几次机会进京，奈何帮中事务繁忙，拖来拖去就拖到今日了。”
“马帮主认识家父？”
“不不不，我哪里认得柳老爷。”马绍安摆手：“只是记得大人的一饭之恩，想要在离京前拜谢一番。大人那会儿年纪小，我总不能贸贸然的去见大人，自然是先要拜会过柳老爷，再跟大人您当面致谢。”
“马帮主能否提醒一下？”柳韩山将目光投向马绍安：“我这左思右想的，着实想不起我是在何时，何地见过马帮主的。”
“京城，柳府后门外，一个落魄的被人快要打死的乞丐。”马绍安笑着说：“仔细算起来，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刚从镇远镖局出来，还没有在京城里创出一番名头，是个身无分文的外乡人。只因好管闲事，得罪了一个行窃的小贼，被他跟他的同伙给盯上了。他们趁我不备，将我毒打一顿后丢在了一个偏僻处。好巧不巧地，那正是柳家的后门。”
柳韩山想起来了，他的确在柳家的后门外捡到过一个乞丐。
他幼时贪玩，经常背着爹娘外出，爹娘怕他出事儿，就吩咐下人对他言行看管，这正门走不通只能走侧门，侧门走不通就只能从后门出去。这后门多是给那些倒夜香的下人走的，任谁都想不到，堂堂的柳家小少爷，竟然会从后门出去。
那日与往常一样，趁着午睡的时候，柳韩山避开小厮偷溜出府，刚把门打开，就看到了倒在门口的，满脸是血的男人。他衣着普通，身上未带凶器，柳韩山觉得他不像外人，就把他拖进了府里。他先是给他喂了些水，待他清醒后，又给他拿了些吃的，具体拿得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吃完东西后就离开了。
“我记得你。”柳韩山看向马绍安的那双眼睛：“我记得你的眼睛，但对于你的长相却是模糊不清。”
“我的脸被人打肿了，脸上都是血污，大人能看清楚我的样子才怪。我也是出了柳府，去河边洗脸时才看清楚我那个鬼样子。”马绍安摇头苦笑：“亏得您是柳家的小少爷，见多识广，没有因为我的那个样子而感觉害怕。这若是换了旁人家的孩子，就算没给吓哭，也得吓得到官府里头去报个案。”
“你身上未带凶器，不像是个坏人。”柳韩山背着手：“我记得你离开时还向我行了个礼！如你所说，我是柳家的小少爷，日常向我行礼的人也不少，多半都是府里的丫鬟和小厮，偶有外面的人来，也都是觊觎我们柳家的财富，冲着我爹的面子才跟我行礼的。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向我行礼的人。”
“救命之恩，应当行礼。”马绍安再次拱手：“我曾与大人说过，待我找到落脚处，安稳下来，我必登门致谢……并非绍安有意违背诺言，而是绍安惹上了麻烦，不敢再去柳府，唯恐牵扯上了柳家。”
“麻烦？”柳韩山捻了下手指：“你指的是那件事情！”
“大人知道？”马绍安忙道：“没错，就是那件事情。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皇室与柳家不和，而那件事与皇室有关，我又是初到镖局的新人，刚好负责了那趟镖。若我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了柳家，外人怎能相信，柳家与那件事无关，我去柳家只是为了谢大人给我的一饭之恩？”
“亏得你没来。”柳韩山唏嘘道：“你若来了，那麻烦便是我给柳家惹下的。”
马绍安尴尬地笑了笑，指着站在自个儿身后的那个男人说：“这是我的管家马勇，负责帮中主要事务，他与大人应该在方家村碰过面。大人若是不来，绍安便要到方家村去了。”
“马帮主是为寻我？”
“不不不，是为了当面向柳大人致谢。”马绍安看了眼自己的腿：“不瞒大人，绍安是因为重伤难愈才离开的京城，回到安平县之后，伤势加重，迫不得已只能回到马家村，在机缘巧合下，有了现在的基业。虽说贩马不是什么正经买卖，却也养了这老老小小许多人。得知大人继任安平县县令，绍安几次想去县里拜访，却又唯恐给大人您招惹麻烦，思前想后，只能作罢。大人来访，兴许就是老天爷给绍安的一次机会，可以让绍安当面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