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银镯（21）

郎中那天的确是在家中为人看诊，郎中的娘子也的确是回家取了包袱探望母亲，郎中娘子也的确是在回家探望母亲的路上失踪的，但有个细节都被大家伙儿给忽略了。那就是郎中娘子在回家取包袱的时候并未与郎中搭话，且当时的表情有些冷淡，那模样一看就是夫妻二人生了嫌隙。

这事儿，原本是无人知道的，可那天看诊的人里头有个多事儿的。她叫马三娘，是马家村的姑娘，因家中无子，招了个上门的赘婿。那天是她丈夫患病，是她陪着丈夫去看诊的，而她与郎中的娘子有些交情，私下里经常在一处做活儿，也只有她注意到了郎中娘子的神情变化，只是碍于当时看诊的人多，没有当面询问。

在郎中娘子失踪后，她曾第一时间找到郎中询问，可郎中否认了他与自家娘子有争执的事情。随后，郎中娘子的尸体被发现，马三娘觉得这里头有古怪，但又说不出古怪在哪儿，可她是个憋不住的性子，私下里便将那些事情给说了出去。只可惜，没有人把马三娘的话放在心里，直到这些话被马绍安听到。

“依着你的意思，这郎中娘子的失踪与郎中有关，而这郎中娘子之所以失踪，是因为他们起了争执？可他们是因为什么起的争执？又是因为什么导致的郎中娘子失踪？他们夫妻这么多年，总不至于因为几句争吵，这郎中就把自个儿的娘子给害了吧。”

“自然不是，起码刚开始的时候不是。”马绍安拍了两下手：“我这里有两个人，大人您，兴许想见一见，听一听。”

两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与马勇一起出现，马勇端着茶具，那两名中年男子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两名男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挽着袖子，手腕上有伤疤。一个袖口半掩，虎口上有刀疤。从这两个人的步伐来看，像是个练家子，但走得却是野路子。

简单来说，就是这二人会武功，但武功不高。

“这两个人是？”

“高的那个叫张三，矮的那个叫李四。”马绍安介绍着：“当然，这不是他们的真名字，至于他们的真名字，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两个都是孤儿，是靠着在附近的村子里乞讨长大的，后来进了城，不知怎么就做了匪，专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例如抢个东西劫个道，再例如帮人做一些绑架勒索的活儿。他们有个原则，只谋财不害命，这也是我把他们两个留下下来的原因。”

说到这里马绍安停顿了一下：“在旁人眼中，他们是坏人，是那种死一万次都还会被人拍手叫好的坏人，在我眼里，他们是可怜人。若不是为了那口吃的，若不是为了那身御寒的衣裳，若不是为了活着，他们也不会去做坏人，他们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平平静静的日子。”

见二人到了跟前，马绍安伸手一指，说道：“将你们做得那件事情告诉柳大人，也算得上是你们两个将功补过了。”

张三点头，李四直接跪在了地上。张三看了李四一眼，也跪了下来。

“草民张三。”

“草民李四”

“见过大人！”

“起来回话。”柳韩山道：“此处不是县衙，这里也不是公堂，你们只需把你们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张三看了李四一眼，李四犹豫了一下，冲着张三点点头，张三随即掏出一样东西，呈送到了柳韩山跟前。

一锭银子以及一张看上去像是孩童涂鸦的信。

“这是什么？”柳韩山不解地看着张三。

“办事儿的赏银以及办事儿用到的信。”张三开口，有些支支吾吾。

“办事儿的赏银，办得什么事儿？还有这信是什么意思？”柳韩山将信展开。

李四见状，将张三拉到身后，对着柳韩山道：“银子是郎中给的，是让我们帮他绑他夫人的。至于那信嘛，是我们自己画的。我们兄弟两个不识字，怕在办事儿的时候出差错，就在郎中说的时候顺手记了下来。这内容只有我们兄弟两个能看懂。那纸还是从郎中家里拿的，上面还沾染了郎中家里的药味儿。那味儿很浓，有些呛鼻子。现在没了，时间长了，味道都散了。”

“郎中让你们帮忙……那时候你们多大？”

“十来岁吧，记不清了。”李四随意道：“我跟张三都是孤儿，连名字都是捡的，哪里知道自己多大，约摸着也就是十三四，十四五吧，反正脑子热，不太懂事，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干。郎中是马家村的，跟我们哥俩儿算是熟人，他的忙我们不能不帮。再说了，人家还给钱呢，那么多银子，够我们哥俩儿吃好一阵子了。”

“拿了钱为何不花？”

“舍不得，没见过这么大的钱，我们寻思着能再多做几单，说不准还能买个宅子娶个媳妇儿。”李四叹了口气：“后来事儿闹大了，我们哥俩就跑了，再后来就遇见帮主了。我们跟帮主也算是老熟人，小时候见过的，是我们哥俩儿求着帮主收留我们的。跟了帮主之后有饭吃，有衣穿，还有不漏风，不漏雨的房子住，这钱也就用不着了。后来帮主改善马家村，我们兄弟就把银子拿了出来。帮主瞧着稀罕，问我们这银子的来路，我们两兄弟没有隐瞒，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帮主说了。”

“你们把郎中的娘子绑到哪儿了？你们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动的手。”柳韩山连声问着：“还有，你们可知郎中为何让你们绑架自己的娘子？”

“知道，郎中跟我们说了。”张三小声道：“他跟他娘子吵架了，他娘子要离家出走不管他。”

“你们可知他们因何吵架？”

“还能因为什么？”李四摇头：“任谁嫁了一个不能人道的丈夫，这心里都会有怨气的，况且这个丈夫还不信任自己，明明能治好自己老娘的病，却硬是一拖再拖，把老娘的病给拖重了，换了是你，你气不气？在郎中跟他娘子的事情上，我们是同情郎中娘子的，可没办法，郎中给钱了，又只是让我们绑个人，我们没有理由不绑啊。”

“郎中岳母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