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雨水·泥泞藏锋(铜历焚天)
钦天监的青铜浑仪在暴雨中嗡鸣,二十八宿星盘上的汞蓝锈迹正蚀穿“万历三十七年铸”的铭文。朱慈烺的鹿皮靴碾过观星台的石阶,靴底铁钉刮开阶缝青苔,露出的非是泥土,而是整排佛郎机火铳的燧石机括,石上阴刻的《丙申年矿税密档》条文正渗着彩虹毒晕。
“这不是观天仪!”葡萄牙少年瘸腿撞向星盘,千里镜铜管映出紫微垣方位,“楚王篡了星宿刻度——青龙七宿偏移三度,铜枢偏移显陵星宿定位,引雷火烧穿九曲御河!”
疤面张的链镖绞住浑仪蟠龙柱,铁环却被铜锈黏死:“狗日的楚王,竟在浑天仪里塞了苗疆尸蛊!”他鬼头刀劈向玄武象底座,裂开的铜壳里涌出三百只银蚕,蚕身缠着浸泡石脑油的《盐法志》残页。蚕群遇雨膨胀,竟在星盘上蠕成西班牙语的“甲申”字样。
苏沅的银铃铛忽地自鸣,她扯开浑仪窥管,管壁内裱糊的竟是万历帝亲颁的《大统历》:“楚王用钦天监的历纸裹火硝!铜枢每转一刻,便磨出砒霜粉——待得铜历转满甲申年惊蛰位……”话音未落,浑仪朱雀象突然喷出靛蓝毒焰,将观星台檐角的嘲风兽烧成焦骨!
“少将军,铜历是火引!”葡萄牙少年千里镜对准北极枢,镜片里显出一行倭文,“楚王在铜轴内刻了《丙申蚀脉图》,铜锈遇雷火会熔成毒浆,顺着地脉烧显陵!”
暴雨裹着雷蛇劈中浑仪。三百斤铜枢轰然转动,星盘上的井宿方位迸出火星,引燃埋在地砖下的苗疆符纸。符咒燃起的青烟中,十二尊东厂番子石像破土而出,每尊石像掌心托着寒水石匣,石匣裂纹间渗出《盐法志》镀层的银液。朱慈烺绣春刀劈开石匣,刀刃却被匣内磁砂吸住——三百枚西班牙金币在匣底排成哈布斯堡鹰徽,鹰喙叼着的非是橄榄枝,而是半截传国玉玺!
“楚王要借雷火重铸玉玺!”苏沅银铃甩向浑仪基座,铃舌卡进铜枢齿轮,“玉玺碎末混着寒水石毒烟,雷击时能凝成假龙气——这是要偷天换日!”
地脉突传闷响。观星台地面裂开蛛网纹,露出底下铸铁转轮——轮辐嵌着《万历鱼鳞图册》残片,每片残页都裹着浸泡火油的苗疆人筋。葡萄牙少年泼出硝银水,药液蚀穿图册镀层,显出一幅《泰西火炮布防图》,图中弹道线竟与铜历星宿刻度重合!
“红毛番的炮队藏在江心沙洲!”疤面张链镖绞住转轮,铁环却被铜锈蚀断,“楚王这逆贼,竟用大明疆土当炮架!”
铜历北极枢骤然逆转。朱雀象喷出的毒焰烧化暴雨,凝成汞蓝火鸦扑向孝陵神道。苏沅银铃铛砸向浑仪铜蟾,蟾口吐出的非是铜珠,而是三百颗东厂番子的臼齿——齿缝刻着的泰西数码,正与西班牙战舰的炮击时辰严丝合缝!
朱慈烺腾身跃上浑仪,绣春刀贯入紫微垣星位。刀刃与铜枢相击的刹那,江心突起飓风——三艘佛郎机巨舰的炮口随铜历转向,圣母像琉璃目迸出寒光,直刺孝陵享殿金顶!
“少将军,破枢在北极!”葡萄牙少年嘶吼着掷出千里镜,铜管卡死转轮齿槽。浑仪在雷火中崩裂,铜枢碎片如流星溅落,每一片都刻着楚王手书的倭文:“丙申铜历转,甲申大明熄。”
子夜更鼓混着地裂声传来。观星台轰然塌陷,铜历碎片坠入龙脉地缝,汞蓝毒浆将《大统历》残卷蚀成灰蝶。葡萄牙少年跪在废墟中,溃烂右腿爬满银蚕,千里镜里最后的影像是江心炮火——楚王熔玉玺为弹,崇祯二年的惊雷,正随着铜历残光化作焚天龙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