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异客入九州
看着游戏登入界面，荀策华叹了口气：
“又是个骗钱的垃圾游戏？”
脑机接口技术的突破，使得虚拟现实游戏得以普及。但是，这类游戏开发成本高、难度大，为了支持独立开发者，平台推出了扶持计划。
而荀策华这样的评测员，就是为了阻止垃圾游戏加入扶持计划，把平台的钱给败光。
这款“诡神异闻录”，看名字就透着股子烂大街的“克苏鲁”味儿，宣传画面更是惨不忍睹，显然作者连个美工都请不起。
虽然对游戏内容不抱期望，但这是工作，他还是戴上了脑机接口头盔。眼前光影一闪，意识像被抽离身体，坠入一片黑暗。
荀策华心里，猛地生出一股寒意。这场景不同于游戏刻意设计的恐怖气氛，更加令人不安，像有人拿着把钝刀子在脑子里刮着。
这是怎么回事？加载错误？卡死了？
不至于啊，公司的设备是最好的。
“作者是不是优化太差了？连个加载界面都做得这么烂？让我自己吓自己。”他心里涌起一股不耐烦，这游戏比他想的还要更糟。大概又是哪个半吊子开发者，仗着有点新技术，就敢拿这种破烂出来糊弄人。
黑暗持续着，他渐渐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黏糊糊的、还在蠕动的管道里。四周是软的，还有股恶心的热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拼命挣扎，想要从禁锢住自己的这个牢笼里挣脱出来。他的感觉愈发清晰，恶臭、潮湿、粘稠……诸多不适感一拥而上，让他几近昏阙。
终于，撕拉一声，他猛地被甩了出来，摔在地上。
冷风刮骨，恶臭扑鼻。他撑起身体，甩了甩头，黑色的、黏稠的液体从头发上滴下来。
他环顾四周，这是座破败的城隍庙，远处矗立着个大鼎，脚边躺着一滩黑色的烂泥，自己就是从这东西里钻出来的，身上沾满了黑色的黏液和碎末。
恶心感冲垮了他所有的感官。但紧接着，一种极度的惊讶，甚至带着一丝扭曲的赞叹，从心底涌起。
那恶臭，那冰冷，那地上的东西……太真实了。真实得令人发指，超越了他所知道的任何虚拟现实技术。
“这么恶心的内容，作者做的这么用心干什么？”
就在这时。
那口黑鼎，猛地动了一下。
像活物醒过来一样，鼎身和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像巨大的指甲在刮黑板。
荀策华猛地清醒过来。不是理智的回笼，而是更原始的恐惧。
恐怖游戏里，道具动了，肯定是吓人的东西要出来了！Boss要登场了？
他顾不上思考，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他疯一样地往城隍庙外面窜去。
他狼狈地冲出了庙门，冲进了外面的夜色。
外头不是空地，而是树林。
黑漆漆的树林。
高大的树木枝叶交错，像巨大的手掌，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风吹过树冠，像无数张嘴在低语。阴森程度比城隍庙里更甚。
那股恶臭和压迫感，似乎也没有被甩开，而是缠在他身上，跟着他进了树林。
他跑了几步，肺像要炸开。但他不敢停。那口鼎的声音，似乎还在身后唤着他。
终于他精疲力竭，靠在一棵冰冷的树干上，大口喘气。这时他才意识到，这森林也不正常，自己怕是落入了个更加危险的境地中。
要回去吗？回到城隍庙里？那里有鼎，有地上那滩东西，还有那个鼎里的东西。但至少……那里是亮的。
他犹豫着，但是这林里的其他东西可不会犹豫。
树林的阴影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有什么东西在树干后游走。
荀策华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一个身影，从树干后探出了头。
这东西高、瘦，身上缠满藤蔓，连脸上都模糊不清。那藤蔓散发着浓郁的阴气，带着一种吸附感，似乎还在微微蠕动。
那怪人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站在那里，和这片黑色的树林几乎融为一体。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来自非人之物的压迫感传了过来。
是游戏里的怪物？新的NPC？
荀策华心里，恐惧到达了顶点，但那种属于玩家的，见到“活物”的本能，让他喉咙里挤出了声音。
“喂？！你……你是什么人？！”他声音发颤，但还是问出了口。他期望对方能像游戏里的NPC一样，给出个任务，或者一段对话。
怪人没有回答。缠绕在他身上的黑色藤蔓，却动了。
不是缓慢的蠕动，是闪电一样的，不符合常理的迅捷。藤蔓像离弦的箭，猛地从怪人身上射出，迸发出冰冷的吸附力，瞬间缠住了荀策华的手臂和身体。
“啊！”荀策华惨叫一声。
那藤蔓冰冷、坚韧，像铁索一样勒紧，腐烂和吸附的“阴气”，顺着藤蔓猛地钻进他身体里，带来生命力被强行抽走的虚弱和冰冷。
他被拽倒了！
怪人没有动。是藤蔓，用无法抗拒的力量，将荀策华猛地往树林深处拖去！
速度快得惊人，视野变成了扭曲的光影。树干，藤蔓，黑色的夜色，模糊成一片。风声，藤蔓的声音，荀策华自己的惨叫，混杂在一起，变成一段尖锐的、混乱的噪音。
距离感，方向感，彻底丧失了。视野里闪过一些不该存在的颜色，一些扭曲的、没有边角的几何体，一些像是在深渊里睁开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像玻璃一样碎裂开，一片片地剥落。
太可怕了。
他意识里，最后的念头，是服务器发出的警报。保护机制启动：玩家精神崩溃，强制下线。
……
冰冷的金属贴着头皮。眼前光影跳跃。
荀策华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恶臭和阴气。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他回到了那个安全的房间。头上的脑机设备已经发烫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游戏？
不。那种恐惧，那种被缠绕的冰冷和虚弱，那种在黑色的、不可名状的空间里被拖行的感觉……真实得叫人发疯。
然而，随着最初的恐惧过去，一种奇怪的念头，像阴冷的风，吹进了他混乱的脑子里。
以往那些号称“沉浸式”游戏，也能靠着跳杀让玩家崩溃掉线。但是荀策华阅游无数，这种刺激手段早就让他麻木了。
但是这游戏不一样。它把VR的界限，一下推到了未知的地方。它带来的感官刺激，是前所未有的。是市面上那些标榜“沉浸式”的VR游戏，拍马也追不上的。
他喘着粗气，抑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怕，是因为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和兴奋。像被某种巨大的、冰冷的力量，狠狠地洗刷了一遍。
他看向显示器，那个简陋粗糙的登录界面，现在在他眼里，像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一扇充满未知恐怖，却又诱人得无法抗拒的大门。
他瘫在椅子里，身体还在抖，但手指却慢慢伸了出去，摸索着冰冷的键盘。
他要写评测。
要宣传这个游戏。要给它最高分。要用最煽情的文字，来描绘那种极致的真实，那种令人崩溃的刺激。
他要告诉所有人。
“这游戏，不只是真实。它就是另一个世界，能给你前所未有的感官体验，能把你的精神，狠狠地揉碎，再勉强拼起来。它能让你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恐惧，真正的绝望，真正的……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