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争渡往生河
天刚蒙蒙亮，那东方不过透出一线惨白，陆陆续续地又有一批玩家进入了游戏。
“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游戏有好多个服务器，没想到其他人都没登上去啊，现在网上都炸了，说这游戏欺骗玩家根本玩不了。”一个玩家揉着眼睛，含糊地说道。
“不会是因为作者买了个土豆服务器，玩家登录达到三位数就炸缸了吧？”
辛诚站在殿前，看着这些脸上还带着睡意与好奇的玩家，将他们聚集起来。他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声音却清晰、平稳：
“诸位，我当然知晓，在这世界的边界之外，有无数如你们一样的客人，渴望着降临，想要亲身体验这里的风土人情，感受这里的生死沉浮。”
他环顾四周，破败的庙宇，远方灰蒙蒙的天空，无一不透露出这个世界的凋敝与压抑。“只是，我们此刻所能活动的区域，太过狭小了。对于更多的客人而言，他们需要的是更为广阔的活动空间，是足以支撑他们探索与生存的资源。”
说这话时，辛诚的眼底并无多少慷慨，他的根本目的，不过是利用这些玩家的力量，如同渔夫撒网，去这个危险的世界里捞取能让自己立足的资本罢了。
只是，《诡神异闻录》终究是他的游戏，也是他在这个世界挣扎求生的唯一“金手指”。能够给这些玩家一个听起来合理、且充满目标感的解释，总归有利于他日后继续向外招徕更多的玩家。
此外，经过这段时日的摸索，奖惩体系已然粗具雏形，他觉得是时候给这个松散的玩家群体一个统一的名号与归属了，让他们产生集体荣誉感，便于管理与驱策。在这个有着修仙者、邪祟横行的世界里，最合适用来笼络人心的组织形式，自然是宗门。
然而，他也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个被诡异力量渗透的世界里，建立一个崭新的宗门，本身或许就会像点亮黑夜中的火炬一般，立刻引来某些不可名状存在的窥视与注意。
若是他行事太过张扬，保不准就会重蹈那已然覆灭的锁灵宗的覆辙。
他压下心头的顾虑，继续说道：
“经过这些天的磨练，相信你们也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底色。
“正如你们所见到的，这个世界邪祟横行，那些扭曲、怪诞的‘诡异’，早已不是传说，而是如同呼吸一般，成为了自然规则的一部分。
“而你们，作为被召唤而来的存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便是发掘这个世界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的真相，寻求能够改变它当下癫狂现状的方法。”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在这个癫狂的世界中，尚有一些人类，还在徒劳地想要寻求改变。而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将发布一系列的探索任务，我们将去探访我们接触到的第一个修仙者宗门——那曾经辉煌，如今却已是断壁残垣的锁灵宗。”
简短的动员后，十名自愿报名的玩家，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跟随辛诚来到了那头被镇压的大鬃狼身旁。他们有些别扭地钻入了它浓密纠结的鬃毛之中，只觉得一股混杂着野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随着辛诚发出指令，大鬃狼庞大的身躯在地面上微微颤抖，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紧接着，它像是溶解一般，缓缓地钻入了旁边的黑暗之中。
当大狼的身体从那扭曲、令人作呕的黑暗中重新“挤出”时，周围的环境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里并非是想象中的宗门遗址，而是一片诡异的森林。这里的树木，其生长状态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它们不像树木，更像是一种病态的、无限增生的肉瘤。每一棵都粗壮得几人合抱不过来，盘根错节的根系暴露在地表，如同扭动的触手。更令人不安的是，巨大的、疙瘩般的肿块密布在树干上，使得它们看起来异常地肥硕和臃肿，仿佛体内储存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汁液。
与这些树木庞大、扭曲的体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里的植被密度低得可怜。每一棵树木，周围几米远的范围内，竟然连一棵纤细的野草都见不到，地面上只有腐败的落叶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黏湿感。远远望去，这里的树木根本就不像植物，而更像是一种伪装成树木的、蛰伏着的庞大动物，它们以这副令人不安的体型伫立着，仿佛随时准备进行一场突如其来的狩猎。
玩家们不由地想起了之前遭遇的土蝼。那东西长着树木般的角，有着与树根相似的腿。此刻看来，与其说这些诡异的树长得像土蝼，不如说土蝼本身就是拟态成了这种树木的可怖形象，成为了这片森林的一部分，或者说，这片森林本身就是土蝼们的变体。
众人小心翼翼地、猫着腰穿过了这片死寂而充满威胁的“树丛”。他们的脚踩在厚厚的腐叶上，发出令人心惊的沙沙声，仿佛惊扰了沉睡的捕食者。穿过森林，他们见到了一栋残破不堪的建筑。地上的部分早已坍塌得不像样子，只剩下一些零散的石块和腐朽的木梁。众人费力地清理了一大坨纠缠在一起的枯枝野草，才终于显露出一个隐藏在地下的入口——一道通往深处的地道。
根据钱海越提供的零碎情报，这里应当是锁灵宗的一处隐秘据点，名为“往生客栈”。
辛诚站在地道入口，心中愈发确信，这里原本肯定是一座完整的、规模不小的城市。否则，锁灵宗这等大派，不会平白无故地在这荒郊野岭设立一个据点。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恐怖的原因，这座城市被这片诡异的森林彻底取代了，唯有这种与超凡力量有关、或是修建时用了特殊材料的建筑，才能在无声的吞噬中留下一些残骸。
众人顺着阴森的地道往下走。地道两旁的墙壁上，本该用来照明的油灯早已熄灭多时，但在感应到活人的气息经过时，却又骤然亮了起来，发出微弱而摇曳的光芒。
有玩家出于好奇，凑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油灯，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这些油灯的灯座，竟然是人类头骨的形状！更令人作呕的是，里面燃烧着的灯油并非寻常之物，散发着一股充满腐败与死亡气息的恶臭味。怪异的、绿幽幽的火焰，从头骨眼眶和鼻腔的空隙中透出，将狭窄的地道映照得忽明忽暗，充满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诡异感。
辛诚从钱海越那里了解了很多关于锁灵宗据点与往生舟的情报。此时看到玩家们紧张的神情，便开口介绍起来，试图舒缓一下压抑的气氛：“锁灵宗的真正宗门地址，外界根本不知道确切方位。他们对外联系和接引弟子的方式，就是通过这样的地下据点，乘坐一种特殊的载具——往生舟，才能穿过护宗大阵，抵达它的真正所在地。”
在地道的最深处，玩家们终于迎来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下空间。这里有一条湍急的地下暗河，河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墨绿色，流速非常惊人，发出阵阵令人不安的轰鸣声。岸边，一艘造型古朴、用不知名木材打造的小船，正用粗大的缆绳系在岩壁上，随着水流微微晃动。
“按理来说，这样的据点应该还有专门的‘引渡人’，负责操作往生舟，帮助外人穿行。”辛诚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河岸，语气平静地说道，“但是看来他们或者已经消失，或者是不再负责接引了。现在，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有玩家看着那艘船，又看了看那条暗河，忍不住发问道：“往生舟……这名字听着就不吉利啊。坐上这种船，前往不知道什么地方，还能是活人吗？”
“其实往生舟的原理，和大鬃狼的空间跳跃有异曲同工之妙。”辛诚解释道，“它主要并非是在这条物理的暗河中航行，而是借助暗河的力量，在那个‘黑暗空间’里进行穿行。只不过，它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被炼制得能够渡过锁灵宗的护宗阵法——那是一个被称为‘铸魂归去图’的巨大能量漩涡。”
他没有多言，已经利落地跳上了那艘小船。跟随他来到这里的十名玩家，都是自愿报名参加这次危险任务的，虽然心中不无忐忑，但也没有一个怂的，纷纷紧随其后，挤满了这艘并不算宽敞的小船。
“真不会沉吗？”一个ID为[小鸦鸦大嘴巴]的玩家看着拥挤的船身，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马上被人打了一下。
辛诚此时已经解开了系船的缆绳。他站在船头，脸色沉静。这种深入虎穴的探索，当然会存在巨大的危险。这一点，他在决定前来的时候，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作为这个团队名义上的首领，他深知身先士卒的道理。如果连他自己都不敢以身涉险，凭什么要求这些来自异世界的玩家们去为他卖命呢？
随着缆绳的彻底解开，小船失去了唯一的束缚。巨大而恐怖的冲刺力量，来自于下方奔腾的暗河以及某种看不见的牵引力，瞬间裹挟着小船，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前迅速冲去！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暗河中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暗礁和漩涡，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辛诚毫不迟疑，立即催动神通，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往生舟中，尝试指挥着它躲避迎面而来的致命危险。
往生舟在注入灵力后，似乎真的“活了过来”。作为常年泡在这条暗河与那个“黑暗空间”里的载具，它对这里各种危险的感知能力，显然比辛诚这些初来乍到的人类要强得多。在辛诚的灵力引导下，它开始自主地进行一些精妙的规避动作。
“都抓好了！都坐稳了！掉出去了，我可没办法负责你们的安危！”辛诚大声提醒着，他的手紧握着船舷，额头已然见汗。
就在这时，往生舟猛然一个急转，带着强大的惯性扎入了一个隐藏在暗河壁上的岔道。周围仅存的灯光彻底消失了，纯粹的、比夜色更浓稠的黑暗瞬间裹挟了所有人，也裹挟了他们的情绪，带来一种窒息般的恐惧与未知。
在黑暗中穿行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瞬，也许漫长如同百年。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光亮，并迅速扩大——那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阵法，在黑暗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其上的图案，竟然与城隍庙里那尊古鼎上的某些纹路有着一种异曲同工之妙。
往生舟没有减速，直接扎入了那个阵法之中。在进入阵法的一刹那，往生舟的表面泛起了一层柔和的波动，那是一种纯粹的灵魂波动，将船上所有的玩家都温柔地保护在了其中。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绚丽多彩——仿佛置身于宇宙深处，无数星辰在身旁闪耀，色彩斑斓的光带如同丝绸般飘舞，美得令人窒息。然而，这一切又是那么的虚幻，那么的遥不可及，似乎触手可及，却又感觉永远无法真正触摸到。
“wc，好美的景色。”有玩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震撼，忍不住发出感叹。
“强烈要求把大狼的毛剃掉！肯定是因为它的毛太厚了，所以我们在它身上看不到这些风景！”有人联想到了之前的空间穿梭经历，不满地抗议着。
有的玩家已经默默地打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开始录制这壮丽而诡异的场景，试图将这超越现实的美丽与怪诞记录下来。
“别光顾着看风景！”辛诚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惊叹。借助往生舟对阵法的感应，他已经沿着锁灵宗预设的、在那个“黑暗空间”里的轨道，快速逼近了锁灵宗的真正所在地。
前方，在那些绚烂光彩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存在——那是一个仿佛巨大星云一般的能量风暴，缓慢而威严地旋转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而在这风暴之中，隐约可见无数张扭曲、模糊的面孔在其中此起彼伏，它们无声地张着嘴，仿佛发出着一种常人听不见，却能直达灵魂深处的哀嚎。那里，便是锁灵宗的入口。
就在辛诚凝视着那个恐怖的漩涡，犹豫着如何进入时，钱海越的声音，突兀地通过那种奇特的神通波动，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这是只有他们之间才能进行的隐秘交流。
她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却带着一丝严肃：“按照我的指示，通过你面前的这个风暴区域，就算是真正进入锁灵宗内部了。记住我告诉你的口诀，在最接近它的核心时默念：‘三魂分七魄，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人魂循命途。’这是进入‘铸魂归去图’的秘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