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3章 修鞋匠的儿子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来的时候还是晴天,现在外面已经暴雨如注。
肖恩冷冷看着这位从爱尔兰社区走出来州议员。约翰逊·帕特里克,一个修鞋匠的儿子,曾经在他眼里可以随手捏死的小人物,
如今,自己却要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肖恩·奥班尼恩怒气冲冲地拉开橡木门,却差点撞上一个端着银质咖啡壶的侍者。
“看着点路,蠢货!”
肖恩低声咆哮,却不敢真的动手——在太平洋俱乐部,哪怕是最低贱的侍者,背后也可能站着某位权贵。
侍者低头欠身,黑色制服衬得他身形瘦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能看见一个恭敬的微笑:
“万分抱歉,先生。”
肖恩冷哼一声,大步离去,靴子在地毯上踩出沉闷的声响。
侍者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嘴角的微笑渐渐冷却。
约翰逊议员仍坐在书房里,肥厚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回味着刚才的胜利。
一个曾经修鞋匠的儿子,如今却能随意践踏爱尔兰黑帮老大的尊严,这种快感让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靠着椅背上,大脑里梳理着等会需要的演讲词,华人问题是如今旧金山乃至整个加州选民最关心问题,只要他能为自己打造一个排华急先锋的角色,保住他现在的州议员的席位不说,未来也是冲击州长宝座的重要筹码。
忽然,他眉头一皱——看着侍者手里的咖啡壶,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传唤咖啡。
“谁让你进来的?”约翰逊抬头,声音里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侍者轻轻关上门,金属锁舌咬合的“咔嗒”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一位你常常记挂的老朋友。”
老朋友?
约翰逊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声音他是如此的陌生。
侍者缓缓抬头,棕色假发下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黑色眼睛。
“中国人!”约翰逊猛地去摸抽屉里的手枪,却听见“咔嚓“一声轻响。
冰冷的枪管已经抵上了他的太阳穴。
“别动。”唐威的声音很轻,却像毒蛇般缠绕住约翰逊的咽喉,“我听说,议员先生现在很关注华人问题,所以我今天特地来向您请教?”
约翰逊的额头渗出冷汗。他能闻到枪油的气味,能感觉到金属的寒意透过皮肤渗入骨髓。
“你想要什么?钱?我可以给你——”
“嘘。”唐威用枪管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您刚才和肖恩先生的谈话,真是精彩。”
书桌上的黄铜台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高大挺拔,一个肥胖颤抖。
约翰逊的太阳穴被冰冷的枪口抵住,冷汗顺着肥厚的脸颊滑落,但他仍强撑着冷笑:
“中国人,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解决问题?明天会有十个约翰逊站出来,继续推动排华法案!”
唐威的手指稳稳扣在扳机上,眼神冷得像极地的冰:“我不在乎十个约翰逊,我只在乎你今晚会不会死。”
约翰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珠微微转动,瞥向书桌抽屉——那里藏着一把袖珍手枪。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我们可以谈谈条件……听着,中国人,我可以帮爱尔兰人做事,也可以帮你们做事。”
唐威的目光微微下移,注意到约翰逊的右手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靠近抽屉。他故意装作思考的样子,枪口的压力稍稍减轻:“比如?”
约翰逊以为他动摇了,语速加快:“爱尔兰人的赌场、洗衣店、甚至部分码头生意,我都可以让中国人合法掌控!甚至可以让你们中国人走出唐人街。”
他的指尖终于碰到了抽屉把手,心跳如擂鼓。
“听起来不错。”唐威淡淡道,“可惜——”
约翰逊猛地拉开抽屉,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一把抓起手枪!
“轰隆!”
枪声被外面的雷暴声掩盖。
约翰逊的动作僵住了,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晕开的血花,袖珍手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可惜我不信政客的承诺。”唐威收回冒烟的左轮,看着议员踉跄后退,撞翻了桌上的威士忌酒瓶。
约翰逊瘫坐在真皮椅子里,嘴唇颤抖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涌出的鲜血堵住了他的喉咙。
唐威迅速检查了一下弹道角度,确保子弹轨迹符合刚才那个爱尔兰人的身高
他拾起约翰逊的袖珍手枪,重新塞回约翰逊逐渐僵硬的手中,先做成自杀的假象。
窗外的暴雨仍在继续,雷声掩盖了一切。
唐威轻轻带上书房门,重新戴上侍者的假发,端起早已冷掉的咖啡壶,从容地走进走廊。
俱乐部的钟声敲响四下,暴雨依旧。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侍者悄然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书房里渐渐冰冷的尸体,和一条染血的爱尔兰手帕。
......
暴雨初歇,太平洋俱乐部的台阶上仍泛着湿漉漉的水光。
肖恩·奥班尼恩阴沉着脸大步走下台阶,爱尔兰黑帮头子的怒火仍未平息——等解决了那些黄皮猪,就来解决你这个杂碎。
他刚准备上自己的马车,一个瘦高的报童突然从拐角冲出,狠狠撞在他身上。
“瞎了眼的小杂种!”肖恩一把揪住男孩的衣领,报纸散落一地。
“对、对不起,先生!”报童结结巴巴,试图弯腰去捡。
肖恩抬脚踩住一张报纸,上面赫然印着《爱尔兰帮涉嫌走私鸦片》的标题。他瞳孔骤缩——这分明是今早才压下的消息!
“该死的,你们是哪家报社的!”他猛地将男孩拽近,威士忌和烟草的浊气喷在对方脸上。
围观人群渐渐聚拢。街对面,两个戴圆顶礼帽的警察停下脚步。
“放开他。”
清冷的女声从人群后方传来。肖恩回头,看见一个穿墨绿绸缎的白人女子静立雨中,象牙色伞面微微倾斜,露出半张瓷白的脸。。
肖恩咧嘴笑了,松开报童转向她,
“呦,这不是黛博拉小姐吗?真是有幸这里见到你。”
“肖恩先生,他还是个孩子,可以饶过他这次吗?”
肖恩吹了一声口哨,“当然可以,既然有您这位美丽的女士为他求情。”
他下意识去掏自己口袋里的手帕,却不知道已经在哪里给丢了。
“您是个绅士,”黛博拉转身挽着自己的叔叔离开了这里。
肖恩两手空空摊开,踢了一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报童,
“算你好运,臭小子。”
说罢,他拉开车门,驶离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