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桶金
肥肠清洗干净后，往里面添加适量的白醋、薄荷和橘子粉，浸泡半个小时后焯水，天然就带了一丝清香。
这一秘诀，曾经让陈春年赚了不少钱。
当然，卤肥肠好吃的关键，终究在于秘制卤料包的调配和烹制手法。
焯水，炒糖色，煸炒，油炸，卤煮，调味，每一个步骤，都有十分精准的手法、时间和火候。
折腾到凌晨1点多，陈春年的第一锅卤肥肠、终于出锅了。
嚯，这香味儿！
这糖色儿！
这油汪汪、颤巍巍、香喷喷、软嫩嫩、甜丝丝的品相，当得起一个字：真特么的绝了。
真正的色香味俱全……不过，对陈春年来说其实挺无奈，并不是很满意。
要知道，卤肥肠的一些中药材和调味品，只有在江浙沪两广一带才能配齐，暂时只能凑合着卖了。
“啧啧，这个香！”
卤肥肠出锅后，陈春年先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就着馒头吃一小口：“哎，这才是生活啊……”
……
1983年前后，红宁县城干部职工们的一天，往往从一碗羊肉汤开始。
西北小城嘛，懂的都懂。
手头紧巴的，一碗羊汤一个烙饼，再就几瓣大蒜，热乎乎香喷喷骚哄哄吃下去，就能幸福一整天。
手头宽裕一些，羊汤里加七八片肉就成了羊肉泡馍，那可了不得，一碗就要1块8毛钱。
相当于三斤刀口肉和奶头肉！
所以，那些吃过羊肉、喝过羊汤的人们，在走出国营饭店的时候，不自禁的会挺一挺胸，抹一把额头的汗。
莫名的优越感，让这一部分人满面红光，昂首微笑，步履稳健……
1983年1月21日，清晨7点45分。
这种莫名的优越感，被一个突兀出现的‘移动摊点’给打乱了。
“咦，什么东西这么香？”
“好香好香。”
“嘶，这香气儿也太窜了，隔着二三十米都能闻到，谁家大清早在卤肉？”
“……”
就在陈春年揭开锅盖的一瞬间，‘哗’一下，卤肥肠的浓郁香气蒸腾而起，在寒冬清晨的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
一霎时，那些原本要进入国营饭店的食客们，循着浓烈香气而来，很快就聚了十几人。
“卤肥肠？”
一名中年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吸溜一下口水：“能把肥肠卤的这么香，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其他人纷纷附和，显然已经被馋到了。
没办法，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人们最喜欢白膘肉，肥羊肉，就喜欢这种油水多的吃食。
陈春年深刻理解这一点，所以，他的卤汤里不仅用了菜籽油，还专门买了几斤猪板油当辅材，能不香嘛。
一眼看去，他卤的肥肠油汪汪、颤巍巍、软嫩嫩，似乎比白肉片子都馋人……
“小伙子，一斤肥肠多少钱？”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两块。”
“啊，两块？这么贵？”
“哎，这也太贵了，国营饭店一碗肥肉片子炖粉条也就这个价啊。”
“……”
“这都贵啊？叔，您可不知道，这一斤肥肠在肉铺子才卖3毛多，可是叔，这一焯水一卤制，就剩下4两了，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卤料、菜籽油和板油贵啊……”
陈春年巴拉巴拉一阵侃，摆事实，讲道理，卖惨博同情，就连他自己都信了。
“其实，肥肠卤制的好了，不比肥肉片子差，甚至在有些会吃的人看来，比肥肉片子更好吃。”
最先赶过来的中年人显然是老饕餮，直接掏了1块钱：“小伙子，给我半斤先尝尝。”
陈春年却不接钱，而是递过去一双筷子，笑道：“叔，您别忙着掏钱，来，先尝一口，您觉得满意了再买也不迟嘛。”
中年人微微点头，也不客气，夹了一小块肥肠搁嘴里，慢慢品着、嚼着。
渐渐的，他的眼睛亮了。
“川菜的香，湘菜的辣，鲁系卤菜的油，东北煸肥肠的鲜……嗯，还有广东卤肥肠的爽滑香嫩！”
“就没有北平肥肠的那个脏和臭，哈哈，这卤肥肠好，这个好！”
中年人又夹了一小块，品咂几下，直接掏了一张10元大团结：“来，给我5斤！”
陈春年暗暗点头：‘看来，任何地方、任何时代，千万莫要小觑了天下吃货啊。’
‘而且，这中年大叔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几年后的电视上见过？’
‘县上大领导，好像姓梁……’
不过，他嘴上却说：“叔，5斤太多了，您一个人吃不了啊。”
中年人笑呵呵说道：“谁说我一个人吃了？给我装5斤，我带回去一家子吃！”
陈春年给这叔点了一个纯手工的赞：“叔，您是行家，称得上咱红宁县的大美食家！”
这话不是夸，而是事实。
因为，他的卤肥肠还真就是糅合川、湘、鲁、粤以及东北肥肠的优点，坚决摈弃北平肥肠的脏和臭，算是标准口味。
这中年人只品尝了两小块，就能准确说出卤肥肠的特色，当得起一个美食家了……
中年人呵呵笑着，一脸的馋样儿：“小伙子，赶紧给我称，五斤，一两都不能少！”
陈春年有些为难了。
他没考虑到有人一次买五斤，所以，根本就没准备下足够大的盆儿。
“叔，您看我准备的都是这种小碗，五斤、我没办法给您装啊。”
中年人笑道：“没事没事，你等一下。”
说着，他走进十几米外的国营饭店，很快就拿出一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盆子：“来，装上。”
嚯，这才叫大气！
陈春年称了5斤卤肥肠，顺手两大勺卤汁浇上，笑问一句：“叔，卤汁够不？不够再给您舀两勺。”
按照国营饭店的尿性，一勺油汪汪的卤汁，最少能卖1毛5分钱。
中年人笑着摆手：“两大勺就够了，留些给其他同志吧。”
说着，他端了搪瓷盆子，心满意足的走了。
10斤卤肥肠，直接少了一半。
其他人都急眼了，纷纷掏出五毛一块的，嚷嚷着先给自己舀，场面一下就乱了。
陈春年却不慌，拿出一把筷子：“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来来来，先尝一口再说买不买。”
最先围拢过来的十几名食客，每人品尝一小块，纷纷露出满意表情，赞叹不已。
陈春年伸长脖子一看，估摸着有十五六个顾客，另有七八人正循着香气往这边走。
大清早这个点儿，能进国营食堂吃饭的，这便是整个县城最优质的一批食客啊……
他招呼一声，摆开小桌子、小凳子，大声说道：“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这样好了。”
“今儿我第一次出摊，卤的肥肠太少，现在只剩下5斤，加上卤汁也不到10斤。”
“所以，每人3两肥肠收6毛钱，卤汁浇足，另赠送一个大馒头，大家觉得怎么样？”
食客们略一盘算，行啊，肥肠加卤汁，还能吃一个免费的大馒头，有什么不行的！
于是，陈春年跑了一趟国营食堂，提了三十个馒头，正式开摊……
……
1983年1月21日，壬戌狗年，农历腊月初八。
腊八。
大寒。
陈春年重生归来，赚到他这一辈子的第一桶金：15块5毛8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