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初入凛冬
昏沉的车厢之中，影神平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之上，他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尊一动不动的漆黑雕塑。
在他的头顶，一盏盏灯向着下方播撒着光芒，光芒照在影神的身边，将这道飘忽不定的“影子”的轮廓完整的勾勒了出来。
影神望着看上去像是蒙上了一层黑暗一般昏沉，但是又在隐隐约约映出了眼前车站的窗户，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枚看上去像是用黄铜打造的怀表。
这枚怀表的外层散发着淡淡的黄铜色，一道道镌刻出的痕迹在上面构成了复杂的花纹。花纹虽然略有磨损，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宛如法阵一般的复数六芒星和被烙印其上的神秘符文。
在这枚怀表的内侧，一张崭新的照片被密封在水晶之中，看上去依旧保持着刚刚拍下的样子。
只见在这张照片之中，十几个或是年轻、或是苍老的人聚集在一辆列车的前面，他们的表情有的轻松，有的严肃，但是毫无例外的都异常坚定。
在他们的背后，一道道漆黑的痕迹在天空的上方撕扯出了一条条裂缝。一片巨大的紫色迷雾在裂缝的后方若隐若现，如果有人在此时看向这片迷雾，那他们的眼睛就会感到一种被撕裂开来的剧痛。
在众人的面前，一道人影站在最中心的位置，祂的脸上带着一张纯白的面具，身上有着一身宛如纯粹的黑暗组成的黑色长袍。
一滴滴黑色液质在黑色长袍的上方滑下，在靠近衣摆的位置，这些液体已经变成了宛如余烬的血红，散发着微亮的光芒。
良久，影神缓缓开口，将手中的怀表合上，叹息了一声：
“列车长……”
凛冬领内，伊莎小声的喊道，看到宁川看了过来之后，才改口说道：“老师。”
“嗯？怎么了，伊莎。”宁川看了眼自己手中拿着的报纸，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伊莎。
此时两人坐在一张长凳之上，宁川正在悠闲的看着报纸，而伊莎则是在仔细的看着被分给她的几张报纸之上的一些租房信息。
“您看这个位置怎么样？”伊莎小声的朝着宁川说道，将自己手中的报纸递给了宁川。
这位「列车长」是伊莎所见到的最不像神的伟大存在了。先不说她在十岁那年见到的姿态可怖的「繁茂之神」，光是她在王室之中见到的那些传奇强者大多都有着一种专属于他们的强者风范。
传奇蒸汽骑士「凛冬公爵」阿尔格利亚的镇静，丰饶教会的传奇神职者「最高主教」伯克卢尔的虔诚，王宫之中的首席法师「湮灭者」达芙妮尔的智慧——他们似乎都有着一种超脱凡人的高傲和神性。
有的虽然在伊莎的面前表现的相当温和，但是伊莎总觉得他们眼中有着种让人畏惧的冷漠。
但是，这位「列车长」却并不像伊莎所想象之中的难以理解和不可名状，相反，在伊莎的眼中，他反而比那几位王国的传奇更加平易近人。
伊莎反而感到有些困惑，在丰饶教会的圣典之中，虚空代表着危险，因为那里有着很多未被流放的邪神和恶魔，祂们善于蛊惑人心、为了倾覆整个世界不择一切手段——
伊莎看着在旁边忽然说要晒太阳，而且还看了好一会报纸的宁川，更加疑惑了。
这位真的是虚空而来的异存在吗？
“这个？嗯，这里的条件看上去很有诱惑力。”宁川接过伊莎手中的报纸，看了眼上面的信息：
“不过，不知道这个商家标在报纸上的信息有没有弄虚作假，这种事情只有到现场看了才知道。有的时候，一些受人委托出租房屋的中介会这么把人骗过去，到了最后才发现房子不一样……”
“……嗯，这片地段有些偏僻啊，不过只是短住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说起来，你为什么会选中这一套？”
在絮絮叨叨了一会之后，宁川指着自己手中报纸上的信息展示询问伊莎。
看着侃侃而谈人类社会之中的某些规则
的「列车长」，伊莎的嘴角扯了扯：“这个屋子的外部装饰看起来很精致，不像是其他贴出来的照片之中有着明显粗制滥造的痕迹……”
报纸上的广告区域张贴着简单的照片。
宁川顿时“肃然起敬”——他差点忘了自己眼前的这位可是地地道道的首都公主，还是王室出身的那种。
虽然前两天伊莎连自己扣扣子和梳头发都显得有些生疏，宁川还是靠自己前世帮别人梳头的经验才教会的伊莎，但论艺术修养，宁川自认为还是不如浸泡在艺术品之中的伊莎的。
说不定她平时用的器具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师的作品——对于王室来说这是他们的常态。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宁川从长椅上一身，稍稍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在穿越之前，他记得自己可是好久都没有走出病房，亲身感受阳光的温度了。
“好的。”伊莎也同样站起身，跟着宁川朝着路边走去。
他们所坐着的长椅所在的位置就在直连着车站外面的街道最末端，在不远处就有着许多公共马车和汽车停在那里——这是一个方便乘客往返于列车站和城市之中的车站。
毕竟，凛冬领的范围很大，如果要靠两条腿走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那么恐怕是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也正是如此，在得到了凛冬公爵的同意之后，这些车站应运而生。
“去圣弗朗西斯街的威尔森中介公司。”
坐上马车，在告诉了车夫自己的目的地之后，宁川便脸上带着笑意的看着自己面前正看着窗户外面的伊莎——她此时也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就像是在列车之上的奎纳和派珀一样，用目光将周围的景象包揽其中。
看着窗外缓慢后移的建筑物，宁川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神色之中也挂上了片刻的安宁。
在这么一个大雪纷飞的城市下方却沾不到一点雪花，这也算是一件神奇的体验。
车夫驾着马车，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自己背后这对看上去像是兄妹，又像是父女的客人开口说一句话，终于是有些憋不住了。
他专心的控制着马匹的方向，分出一小股精力开口朝着自己背后的两人说道：
“你们两位是刚刚来凛冬领？我看你们要去威尔森中介所……是准备搬到凛冬领来？”
威尔森中介所就是张贴出伊莎所看的这套出租房的中介公司。
“对啊。”宁川笑呵呵的说起了自己编织出的身份：“我来这边处理一些事情，因为估计要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准备看看这里出租的房子。”
“哦……原来是这样。”看着这位穿着不菲的客人接上了自己的话，车夫也乐得和客人聊上几句来打发枯燥的赶路时间：“两位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啊？”
“嗯，我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学者。”宁川先是轻轻安抚住了差点因为车夫的一句“两位看上去不像普通人”的话而炸毛的伊莎，然后才开口说道：
“不过，凛冬领这里也是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啊——比如说，天上的那些‘圆环’我即使是在王都也没有见过。那是什么？”
宁川之前造访过铎玛王国的王城，那里虽然也有着一种蒸汽和机械相结合、先进与落后嵌合在一起的怪异繁荣感，但是依旧不像这里一样，有着一种令人震撼的感觉。
城市中央有着由信仰和神术所凝聚成的火光，而在城市的上方则是有着一层层的金属巨构，硬是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开辟出了一片适宜人类居住的区域。
在那些金属圆环的缓缓旋转之中，来源于工厂的蒸汽在管道之中运输着，将热量运输到城市的每个角落；魔法和神术则是抵御着外界的严寒，给这片城市撑起了一片温暖的苍穹。
整座城市就这么在文明的边界精密的运转着，像是一台精巧的机器。
“是这样没错。”车夫的脸上荡漾出了一抹自豪：
“王都有的东西，这里都有；王都没有的东西，这里也有。你们看到天上的那些圆环了吗？那都是几十年之前，凛冬公爵刚成为传奇骑士的时候修建的东西——我小时候就有了，听我家里人和我说，在有了这些圆环之后，就很少有人在白天冻死了。”
说到这个话题，车夫的话停顿了一下，叹息了一声之后开口说道：
“就是现在这鬼地方，唉，什么都在涨价，听说是王都那边东西的价格都高起来了，所以我们这边也要涨。日子还是一天比一天难熬啊……”
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眼前中介公司的招牌已经映入了宁川的眼帘，宁川点出了几张钞票，付清了车费之后用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帽檐，在向着他稍微致意之后便轻巧的跳下了马车。
“伊莎，怎么了？”宁川刚准备向着前面的中介公司走去，看着自己身边的伊莎的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得开口朝着她问道：
“准备过去吧，伊莎，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住的地方到底怎么样。”
“……啊，没什么，我来了。”伊莎别过脸，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了一句：“白天也会冻死人啊……”
……
“那么，祝你们二位这段时间在这里能有一段愉快的生活。”
夕阳缓缓沉下，一个身上穿着廉价西装的年轻人满脸笑容的站在宁川和伊莎的面前，朝着他们说道：
“这套联排别墅的房租一周一结，如果想要提前退租的话，押金退还，剩下的房租不退，还请您理解……之后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的话您可以随时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帮您处理一切合法合规的问题……”
“当然，这是我的名片，之后有什么事情我会联系你。”宁川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张名片，将其递给了这位年轻人。这位年轻人愣了一下，连忙道谢：
“明白，安东尼奥先生，之后只要是您嘱咐的事情，我一定会给您安排到位！”
也不怪这位年轻人此时如此欣喜若狂的样子。今天下午他所接待的这位带着一个女孩的年轻绅士在看完了这套房子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就签下了租赁协议——对他这个实习员工来说，这是一笔实实在在的业绩。
而且，威尔森中介公司除了房屋中介以外也有着其他的业务。就像是现在，这位年轻人在和这位客户交换信息之后就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的一笔接一笔的业绩朝着他招手。
看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伊莎小声的开口朝着宁川开口说道：
“老师，虽然我知道您是在特意帮他，但是我听派珀说，在外面不要过多的依赖别人，要不然，别人会以为您好欺负……”
“我相信他会是聪明人的。”宁川轻声的朝着伊莎说道：“他看上去过得挺辛苦的，就顺手帮他一把。”
“但他如果在一些事情上想要诓骗您怎么办？”伊莎皱着眉头，语气之中带着些许担忧的开口说道。宁川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伊莎，开口解释了一句：
“我给他的那张名片只要被他贴身携带，那么能够‘看’到他所想的和我相关的事情——如果他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我是能够随时知道的。”
嗯？伊莎稍稍睁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有想到那张名片也会起到“眼睛”的作用。
走进房门，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之上，宁川轻轻拍了拍手，朝着伊莎说道：
“好了，你现在是准备在这里休息一下，还是在城里逛逛？等到晚上，我们再去猎人公会那边注册一下身份，拿到一份证明自己拥有‘非凡力量’的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