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星星
“总算是结束了……”
在将这些蒸汽骑士送走之后，尼尔森将自己头上戴着的警员的帽子摘了下来，光滑圆润的脑袋上顿时升腾起了一抹淡淡的雾气。
尼尔森有些伤感的仰起头，现在人还未到中年，他的发际线就已经大幅度的后移，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头上的发丝还能像忠臣的骑士们一般坚持守卫自己头顶上的森林多久。
写完这份材料，我一定要申请休息！
尼尔森将自己的帽子重新戴好，暗地在自己的心中发誓。
这一次不管再遇到什么事情，他都觉得自己应该得到合理的、高质量的休息，这是他应该得到的待遇！
他迈步走入了警局，在冰天雪地的凛冬领，警局室内温暖的灯光顿时让他的心情变得放松了许多。不过，嘈杂的声音却是很快从不远处传入了他的耳中，让尼尔森的眉头微皱：
“什么情况？”
他用自己的大嗓门朝着警局内部高声喝道，随即迈开步子向着里面走了过去。不过，随着他走入其中，他的眼前却出现了一批……神色各不相同，但是大多都带着惊慌的孩子？
看到这一幕，尼尔森的瞳孔顿时放大，开口朝着自己面前的警员厉声问道：“不是，这是什么情况？这里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孩子？”
被问到的警员先是有些尴尬，随即对着尼尔森行了一礼：
“尼尔森警长！这是刚才有好心人送过来的孩子他说他们在一处废弃的工厂之中发现了这些被拐走的孩子，我们核对了一下，他们确实是之前报上来的几个城区之中失踪的那些……”
在凛冬领之中，中级警员平时通常会带着复数的初级警员一起进行工作，因此也可以被称之为警长。
废弃的工厂，被拐来的孩子，之前那边又发生了爆炸……尼尔森的瞳孔微缩，他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开口朝着自己面前的警员再度确认：
“这是刚才有人送过来的？你看清楚他是什么人了吗？”
“什么人？”警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惭愧的说道：
“很抱歉，警长，他说完那些话，将这些孩子托付给我们之后就立刻消失了。我们也没有看清楚他的样貌，只记得他是一个身上穿着像是……像是那些二三城区的学者服装的先生。”
“得了。”听到消息，尼尔森一时间有些颓然，在叹息一声之后快速的朝着这些警员吩咐道：
“今天晚上大伙儿是别想下班了。该查卷宗的查卷宗，该联系这些失踪孩子的父母的也赶紧联系，估计明天就会有凛冬军方的人前来调查。”
说罢，尼尔森快步的朝着自己所在的座位走了过去，在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之上后，先是的给自己灌了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然后就再度开始了奋笔疾书。
……
宁川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飞雪——这些雪花只是在他的身上积起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天上的防护罩和中心城区的火焰过滤掉了绝大部分飘飞的大雪，只剩下些许飞雪在过冷的天气之下依旧飘入了城市之中。
推开房门，伊莎此时已经坐在了大厅之中，壁炉之中燃烧的火焰给大厅提供了足够的温暖。火光照耀在伊莎的脸颊，给她的正脸打上了一层厚厚的投影，让人看不出她此时的表情。
宁川一边走进房门，一边清除掉了自己身上覆盖着的那一层用以遮蔽认知的灰色「死亡」。他坐到了沙发的对面，开口朝着伊莎说道：
“还不睡，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只是有些后怕。”伊莎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我好像有些太冲动了，我不应该自己一个人过去的。”
“虽然你确实有些冲动，但实际上，你做的没错。”
宁川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将其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茶几上，伊莎扫了一眼自己面前信封之中的东西，有些好奇的说道：
“这是……钱吗？”
“这次击杀的那名恶魔术士的报酬，你或许没有什么实感，但是和普通人的工资相比，已经相当丰厚。”宁川解释了一句：
“这座城市之中的大部分普通人就算花费一年的时间也攒不到这么多的财富，这足以说明你找到的那个恶魔术士的危险程度。”
“我找猎人公会的人查询了一下这个恶魔术士的身份。呵，是我们的老朋友，是同样隶属于十字会的成员——在这座城市之中，十字会的成员数量恐怕比莫特城还要多许多。”
“他们都隐藏的很好，并不进行相互之间的沟通，而是依靠身在虚空之中的恶魔对他们的每一个分支进行调控，让人难以找到他们的聚集地。”
说到这里，宁川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毫无疑问对他来说是一件坏消息。
如果在现实世界的十字会成员本身之间并没有进行交流，而只有那些在虚空之中的恶魔进行交流的话，那么他们的行动相对而言就会变得更加隐蔽、更加难找。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宁川开口接着朝着自己眼前的伊莎说道：
“而且，这里的十字会费尽心思将这些孩子聚集在一起，恐怕也是为了进行献祭——和那些被献祭给恶魔的死难者同理，孩子们的灵魂也能够快速的推动恶魔们的降临。”
“前一批的孩子已经被送到了其他的地方，如果你今天没有混入这些人之中的话，那么这些孩子恐怕很难有能够活下来的。”
“不过，你还是需要尽快熟悉神话生物的身体。在还没有掌握神话生物自带的「权能」的情况下，你很难抵挡传奇层次的非凡者的攻击。”
说到这里，宁川轻笑了一声，他从自己面前的钞票中点数出了五张，将其交给了伊莎。看着伊莎有些惊愕和困惑的眼神，他微笑着开口说道：
“这算是列车赚到的外快，这是你应得的财富。你不是想要从王室之中逃出来吗？现在你做到了，但是相对的，你现在想要什么东西的话也需要金钱去购买了。”
“你如果想要继续追查恶魔，那么明天白天你也可以去这里继续探查或者猎杀恶魔和他们的仆从——不过要注意隐蔽。我会去查询一些和恶魔相关的资料，遇到危险的话，记得呼唤三遍我的名字。”
看着宁川朝着自己将这些面值为10——也是铎玛王国之中最大面值——的钞票递给了自己，伊莎一字未发，只是默然的接过了宁川手中的钞票：“我明白了，老师。”
“好，你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猎杀恶魔呢。”
宁川温和的笑着，目送着伊莎走进了自己的房门。
看着伊莎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宁川也吐出一口气，将眼睛缓缓闭上。当他再度睁开时，眼前出现的已经是列车驾驶舱之中熟悉的场景。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即使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但他的身体并不酸痛，他活动身体主要是一种保持着自己“生而为人”的习惯。
自从离开莫特城，宁川就发现自己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没有饥饿感、没有困倦感、身体永远保持健康。这样的身体当然比当时身患绝症的那具身体要好的太多，但又隐约给他带来一抹恐惧。
所以，他选择按时睡觉，选择在饭点和同样不需要进食的伊莎一起享用一份不多不少的食物——这样最少他还感觉自己是个人。
在走进猎人公会的时候，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而是让猎人公会之中的接待员看清楚了自己的脸。
自己下午才刚刚注册，晚上就提回了一个恶魔术士的脑袋——而且还是那种高度恶魔化的恶魔术士的脑袋。
宁川觉得这个接待员就算记性再怎么差也依旧能够记得自己，而如果凛冬领之中有人专门去沿着这个案件进行追查，就必然能够发现自己的存在。
只要追查这个案件的人没有犯什么大病，就不会放弃追查这个案件转而来追查有着实力还同时表达出善意的非凡者。
而且，宁川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没有多少时间和当地的官员勾心斗角。在这段时间里，他需要给自己的列车填充尽可能多的燃料。
他转过身，将车厢的门缓缓拉开。
车厢的窗户之外是一片黑色，不过此时第一节车厢的门却是和外面联通在了一起。
门外和窗外的景象不同，门外的大地之上仿佛燃烧着无穷无尽的火焰，天空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紫色。一个恶魔坐在漆黑的王座之上，身体周围凝固着淡灰色的晶体。
看着宁川走到了自己的身侧，像是雕塑一般坐在那里的影神缓缓的转过了头，开口朝着宁川说道：
“您来了？需要帮忙吗？”
“不用，只需要将这个恶魔拖上来就足够了，这点事情，我一个人还是能够做到的。”宁川礼貌的开口说道：“不过……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影神看了宁川一眼，宁川能够从他的眼中看到一抹只出现了一瞬间，但是很浓烈的“这事儿您问我”的神情，不过很快影神便开口说道：
“您忘记了啊？对于神话生物来说，他们本身拥有了神灵的性质，但是对于真正的神祇来说却又有些不足。因此，神灵的污染就会将他们牢牢的束缚在这里，形成一层足够坚固的封印。”
“不过，在被封印之后，他们的心智就会遭到迅速的消磨，最终只剩下他们身上的非凡物质依旧存在，这几乎也是等同于死亡。”
“原来如此，这我就明白了。”宁川点了点头，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跨出了列车。
按照他的经验来说，进入现实世界或者一个位面的时候，他都会受到强烈的排斥。
这似乎是所有不属于现实世界或者位面的神话生物以上的存在的共同点，就像是邪神需要借助大量的仪式才能降临、恶魔也需要发展自己的仆从才能够来到现实一样，这一点对他也依旧适用。
不过他现在的直觉却告诉他，眼前这个受到了恶魔影响的位面不会排斥自己。
随着他向前迈出脚步，地上很快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灰色的波纹，周围的大地也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原本流淌着的熔岩在接触到这些灰色之后迅速的冷却变成黑曜石，周围仿佛忽然变成了黑白二色一般，看起来就像是进入了一副默片的世界。
走到那块被封印起来的恶魔的面前，宁川感觉那些灰色的晶体和自己周围的「死亡」形成了某种共鸣。
在做了简单的尝试之后，灰色的晶体就从原本所生长出的位置“咔嚓”一声裂开，跟随在宁川的身后向着宁川的位置飘了过来。
灰色的晶体在飘入列车的车厢之中的同时便开始了迅速的分解，里面那个恶魔的身体宛如没有骨头一般瘫软了下来。
在检查了一番这个恶魔、确定了他此时确实已经消失了意识之后，宁川才有些遗憾的撒开了手。
他本来还想要严刑逼供问出一些关于魔神和恶魔们的事情的，但是很可惜，现在这只恶魔只能作为列车的燃料了。
不过，这本来就是预想之中的能够得到的收获，宁川心中的遗憾只是浮现的一瞬间就迅速的消失，他伸出手，想要将恶魔的身体拖到驾驶舱中，门外却忽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宁川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向列车的门外：
从他走过的那些灰色的痕迹开始，大地开始崩裂、熔岩凝结化为粉尘，看上去，整个位面的秩序都徒然开始失衡。很快，这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位面在宁川的眼中飞速的缩小，它似乎在下落、下落——
然后，化作一颗球体的模样消失在了宁川视野的极限，在无穷尽的黑暗之中碎裂成更小的石块、崩灭成一粒粒尘埃。
宁川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那不是宁川想象中的被人为开辟出了异空间，那燃烧着火焰的是一颗有着实体的星球！
就在这时，影神的话传入了宁川的耳中：
“啊，这颗星星终于结束了它长久以来忍受的折磨……”
“它终于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