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多种文明行为体的递嬗

史前文明

在远古时期，北非的历史已经具有地区联系，利比亚的历史也必须从地区的角度进行探讨才更有意义。作为北非文明的一部分，利比亚对世界文明的演进与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利比亚史前史的考古资料较为缺乏，即使有一些资料也充满争议，仅能通过希腊-拉丁（Greco-Latin）文献以及费赞地区的史前岩画探悉其早期历史的原貌。1850年，德国考古学家海因里希·巴斯（Heinrich Barth）首先发现了岩画艺术的历史意义。通过这些岩画，可以洞晓北非早期历史的某些信息。1万年以前，北非地区是原始人类狩猎和食物采集的理想之所，这里生存着大象、犀牛、鳄鱼等动物。44旧石器时代晚期，棕色皮肤人群移民至此，后来白肤、金发、蓝眼的白种人居住在北非，希腊人称之为“利比亚人”。45公元前7000年开始，利比亚的沿海地区进入了新石器时代。这里的居民会驯化动物，精于耕作并收获粮食，这些都标志着利比亚农耕与畜牧文明的开始。今天的撒哈拉沙漠地区，当时是丰茂葱茏的草原，以豢养牲畜为特征的游牧文明较为流行，民众生活富足。46公元前3000年左右，埃及早王朝和西部的沙漠部落民之间发生冲突。利比亚部落民迅速入侵尼罗河流域。这是游牧部落和埃及定居农民之间的文明冲突。47公元前2000年，北非地区气候干燥，居民或移民苏丹，或融入本地柏柏尔人。利比亚的早期居民，从柏柏尔人到汪达尔人都没有自己的文字。目前所知的历史事实都是昔日到过北非地区的希腊罗马官员、地理学家以及其他旅行家所描述的情况，其真实性值得商榷。

我们至今无从考证利比亚柏柏尔人的起源。从埃及古王国时期考古出土的铭文，可以了解柏柏尔人的大致信息。柏柏尔人属于少数族群，但影响范围较广，从利比亚西北部的内富塞山（Jebel Nefousa）向西南延伸进入阿尔及利亚南部、马里东部以及尼日尔西部。阿尔及利亚北部以及整个摩洛哥，都有柏柏尔人的足迹。48

腓尼基人

3000年前，腓尼基人到达了北非沿岸。49腓尼基人是富有进取心的商业民族，讲闪族语，居住在迦南北部，即今日黎巴嫩和叙利亚南部，等同于西亚北部迦南地区沿海地带一条狭长的区域。50腓尼基人（Phoenician），或者叫布匿人（Punics），是北非地区最早的外来居民，布匿文明的主角。51腓尼基人生活的家园包括现代叙利亚、黎巴嫩与以色列北部的沿海地区。腓尼基人从事多种职业，受海上贸易文化的浸染善于经商，出航海家、商人。公元前12世纪，他们在地中海地区修建了诸多商业据点。他们在迦南地区种植农作物，在沿海地区建立城市国家，如西顿、提尔等，并发展海上运输。腓尼基人横渡地中海在大西洋沿岸建立殖民地。从公元前1200年到公元前850年，这些地区繁荣昌盛，且处于独立地位。腓尼基人善于经商，是西亚、北非和欧洲贸易交往的中间人。腓尼基人出口的商品深受喜爱，如紫色纺织品的颜料是从一种小型软体动物骨螺的分泌物中提取的。出口的商品类型多样，有迦南雪松、酒、武器、玻璃器皿、珠宝、纸草、象牙等。

腓尼基人在北非地区建立了贸易殖民地。公元前1100年，他们建立了尤蒂卡（Utica）和加德斯（Gades）殖民地。公元前814年，布匿人修建了迦太基城，即现在的突尼斯。52几个世纪后，迦太基发展成为独立国家，控制了从利比亚的的黎波里塔尼亚到伊比利亚的地中海沿海地区，以及大西洋海岸的广大区域。正如沃明顿（B.H.Warmington）所说：“作为城市国家的迦太基试图像一个帝国那样统治，并能维持几个世纪之久，这在世界历史上还是第一次。”53

迦太基占领的黎波里塔尼亚后修建了三大沿海城市，即：欧伊亚（Oea，即的黎波里）、莱布代（Labdah）［后来的莱普提斯·麦格纳（Leptis Magna）］和萨布拉塔（Sabratha），这三个城市统称为的黎波里斯（Tripolis，也叫三城）。公元前5世纪，迦太基的统治已经遍及北非的地中海沿岸大部分地区。

布匿文明对柏柏尔人的影响较大。由于柏柏尔人力量虚弱，迦太基人轻而易举地征服了北非内地的柏柏尔人部落。二者长期进行贸易交往，取长补短。迦太基人在充当了柏柏尔人和地中海商人中间商的过程中积累了大量财富。柏柏尔人也参与跨撒哈拉贸易，为迦太基人提供商品。柏柏尔人不仅是迦太基人的商业伙伴，还是骑兵的辅助力量。在迦太基的影响下，柏柏尔人也发展起来，后者发现前者的文化富有魅力。柏柏尔人的语言和宗教一定程度布匿化，后者将布匿崇拜仪式融入了他们的民间宗教。到罗马统治后期，的黎波里塔尼亚城市与沿海乡村地区的柏柏尔农民仍然说布匿语言。在第一次布匿战争（前264—前241年）和第二次布匿战争（前218—前202年）期间，迦太基得到柏柏尔部落的大力支持。

希腊人

希腊人在历史上一直有着对外移民的传统，或者说热衷于移民。54希腊城邦建立以后，便在叙利亚优卑亚岛建设商站，开启了海外殖民运动的序幕。公元前750年左右，希腊人又在意大利那不勒斯附近的皮提库萨岛建立了殖民点，建成一个最早的殖民城邦。从此直到公元前6世纪的200多年间，希腊殖民者在地中海区域广泛开展殖民活动。其原因：一是人口过剩导致希腊本土难以容纳如此多的居民；二是贫困导致许多人背井离乡，前往北非谋生度日。而昔兰尼加则是他们的重要目的地，其原因亦有二：一是昔兰尼加与希腊本土距离较近；二是希腊人认为，昔兰尼加是一块生存的福地和沃土。这里水源充足、土质肥沃。55

据希罗多德的记载，“利比亚人”（非洲人）与希腊人之间的交往已经持续了几个世纪：“在我看来，希腊人手持‘羊皮盾’，他们用利比亚妇女的衣服装饰阿西娜的雕像……希腊人从利比亚人那里学到的另一件事情是驾驭战车［表明了希腊人与加拉曼替人的交往］”。56希腊人把北非作为他们建立殖民地的目标。公元前631年，希腊人建立了昔兰尼城，而且利比亚东部被称为昔兰尼加。希腊人在昔兰尼附近又修建了另外四个城市，建立了一个地域性的“大城邦”（Pentapolis）。57迦太基和昔兰尼建立了友好关系，并和平地划分了疆界。58在君主的统治下，昔兰尼繁荣起来，最终被希腊化时代的埃及所控制。

公元前525年，波斯国王冈比西斯三世（Cambyses Ⅲ）在占领埃及后，征服五座城邦。公元前331年，这些城邦又被希腊马其顿亚历山大帝国所控制。公元前322年，该地区并入埃及，接受托勒密一世（Ptolemy Ⅰ）的统治。公元前96年，统治昔兰尼加的最后一位希腊国王托勒密·阿丕安（Apion）将王位赠送给罗马人。

希腊人控制下的昔兰尼城是希腊世界最重要的智力与文化中心之一。这里的医药学、建筑学闻名于世，也是北非地区著名的学术中心。在其文化发展的高峰时期，昔兰尼出现了三位名声显赫的学者，他们是亚历山大的诗人卡利马科斯（Callimachus，前305—前240年）、科学家埃拉托色尼（Eratosthenes）以及雅典的哲学家卡涅阿德斯（Carneades，前214年—前129年）。昔兰尼和雅典相互交换学者，柏拉图为昔兰尼城草拟一部昔兰尼法律并为政府积极献策。几何学家埃拉托斯特尼（Eratosthenes）是昔兰尼加人，柏拉图曾求教于他。59

到公元6世纪末，昔兰尼成为北非重要的贸易中心，与地中海的希腊城市进行贸易交往，贸易线路最远到达锡瓦绿洲。昔兰尼的财富主要来自昔兰尼加北部肥沃的农区。希腊人认为务农是一件高尚的工作，许多希腊人定居于此，农业因此发展起来。希腊人引进了新的农业物种，昔兰尼加种植了大麦、玉米和油棕，数量较大，可以出口海外，苹果远近闻名。60

昔兰尼濒临重要的贸易路线，本可以与迦太基相匹敌。尽管昔兰尼拥有共同的宗教、语言与文化，但其城市内部派系林立，没有形成凝聚力。希腊人和本土利比亚人之间关系并不友好。但是，迦太基人不但控制自己的城镇，还与利比亚人合作。希腊人则不断地应付部落民，偶尔应对迦太基人的入侵。公元前331年，亚历山大大帝入侵埃及并建立亚历山大城，他到锡瓦绿洲遇见昔兰尼使团，后者送给他战车和马匹为礼物。公元前323年，年仅33岁的亚历山大去世，埃及成为亚历山大手下的托勒密王朝的领土，昔兰尼加归属埃及。61

昔兰尼加人并不喜欢托勒密王朝的统治，在统治的前20年里，昔兰尼加地区至少发生两次起义。托勒密王朝为昔兰尼制定了一部法律，有利于消弭政治分歧，维持社会稳定。公元前300年，托勒密一世的继子马加斯（Magas）成为总督。公元前283年，他自称为王，九年后甚至一度想入侵埃及。马加斯死后，其女儿贝蕾妮丝（Berenice）与托勒密三世联姻，昔兰尼和埃及的关系重归于好。托勒密王朝统治下的昔兰尼加呈现出繁荣状态，犹太人也在这里建立殖民地。

希腊人在利比亚做了许多事情，至今利比亚境内的许多遗迹都是古希腊人留下来的。但希腊人从来没有控制费赞，后者当时在柏柏尔人和图阿雷格人的祖先——加尔曼特人（Garamantes）的手里。希罗多德描述他们是“世界上最健康的人群”。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