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一四张 骚气冲天的土地公
和“地主”见面的过程充满了意外。
大林见过“山主”声势惊人的“法天象地”,见过“水主”以虹光做桥的绚烂多彩,更见识过“城主”雕梁画栋的庙宇之下所暗藏的凶险杀机。见识过以上三位的不同凡响,他难免对四大阴神的最后一位也抱有异常的期待。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座主体高三尺三,宽二尺二、进深一尺一的“土地庙”;庙顶覆着一寸厚的尘土,将青瓦染成土黄色,庙门楣上不知是用水泥糊上去还是钉子钉上去一块小木牌,似乎就是牌匾,匾上用隶书写着“福德庙”三字。
细看之下,还可见两侧庙墙上遍布青苔,庙前杂草丛生,乃至基座都有一半陷进泥里去了。
看着这座孤零零立在路旁的“庙宇”,大林满腹狐疑,问:“这就是土地庙?”
游野点了点头,既不动弹,也不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我跑乡下的时候这种东西见多了,是真没想过这就是土地庙。”大林眼睛瞪得滚圆,呆愣半晌也想不明白,忍不住低声嘀咕起来,“它看着比家宅里供的神龛都大不了多少吧,也能叫庙?你们阴神的住宿标准可以低到这个地步吗?”
“小是小了点,可架不住人家数量多啊,乡下路边随处可见。一座大别墅固然富丽堂皇,但是你要能一下掏出一百套小居室,同样也值钱;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居室?”大林斜着眼睛将“福德庙”上下打量,还是没法说服自己,“我就不说什么一间房、一张床了,我家的床头柜看着都不比它小。”
“庙不在小,有神就行。”对大林的大惊小怪,游野表示不以为然。
“神在哪儿呢?我们在‘庙’门口站半天了,怎么还没见到土地公啊?”
游野探头探脑往“庙”里看了看,说:“他好像不在家。”
大林讶然:“难道就像你说的,一百套小居室,他一天换一套住?”
“说不定真是呢?”
“那我就有个问题了……这一百套小居室里,是不是还有一百个不同的土地婆啊?”
游野大惊:“靠,这你也问得出来?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林咧嘴一笑,正要再说点什么,就听土地庙里喀嚓一响,从中摔出一个一尺多高的长须白头翁塑像,一头栽在庙前的杂草丛里,又翻翻滚滚从路沿直滚到马路上。滚着滚着,就听那塑像居然“哎哟哎哟”叫唤起来,等停在路面滚不动时,就看塑像两手两脚开始扑腾。
不等大林想明白,塑像竟迎风而长,头脚两边各自拉伸,猛然拉长了一大截,从一尺多瞬间变成了三尺多;随即两手撑地,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
“土地公,不告而来,冒昧……”游野笑呵呵上前打着招呼,话未说完,突地一阵夜风吹来,扑面一股浓烈的尿骚气,生生把他的话音给憋了回去。
大林神色古怪,悄悄退后了半个身位,借游野的遮挡别过头去大口喘气,一个劲儿想把鼻子里的尿骚味呼出去。
这时候就看出人神之别来了,夜游神自不会像凡人那般失礼,只见游野面不改色,不但若无其事,还关心地问:“土地公,这是怎么了?”
不料那长须白头翁只顾“呸呸呸”地吐着口水,根本无心答话。只见他伸手在自己头发上一阵抓挠,又置于鼻端轻轻一嗅,立时作呕;随即扑腾着短腿,不到四尺的身量跑起来一颠一颠,跑到不远处稻田边的小溪旁,照着溪水一个倒栽葱扎进去。
只见水面上满头白发漂浮着,两只短手在头皮上一阵抓挠,继而反反复复地刮洗头发,看那发狠的劲头,仿佛不从头发上刮下二两油来誓不罢休。
大林躲在游野身后悄声问:“这真是土地公?”
“不假。”
“那他头上那味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尿,骚气冲天的?”大林边说,边用手在鼻端扇风。
游野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我也刚来。”
两人嘀嘀咕咕好半天,那边土地公终于洗刷完,重新将头发扎成发髻,又撩起衣摆胡乱擦拭一番,只是满头满脸的水珠根本擦不干净,依然淅淅沥沥沿着发梢、胡须往下淌。
所幸那股子上头的味道是被洗掉了。
游野重新堆起笑脸,继续刚才的客套话:“土地公,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有恙有恙,刚刚才遭了一通灾,你看我像无恙的样子吗?”土地公也不知跟谁生气,吹胡子瞪眼睛,让游野和大林也受了池鱼之殃。
游野满脸尴尬,只是话已经说到这里,不得不往下接:“你刚才是遭什么灾了?”
“别提了,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知道规矩。你说人有三急,事急从权,咱也不是不能理解;可照老规矩,办事之前不都该向四方路过神灵喊一声、告个罪的吗?哪有一声不吭,拉开裤子就办事的?多少年的老规矩,现在居然都不讲啦!”土地公骂骂咧咧,别看满头白发走起路来颤颤巍巍,骂人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
游野恍然,忍着笑问:“你这是……不小心撞上了?”
“废话,可不就是撞上了!老夫正巡查肃清道路呢,路过的时候没留神,当头就是一泡下来……他奶奶的,整得老夫如此狼狈!”不知何时土地公手里就多了一根比他人还高的拐杖,杖尖连连戳地,怒气冲天,“给我等着,这要不给他个教训,他还以为老夫没脾气呢!”
“该,该!”游野应声附和,一派同仇敌忾的架势,为土地公抱不平,“轻则疾病,重则伤残,总要让你老出这口恶气才是。”
“正是这话……你先等等,我去去就回。”土地公越说越气,竟然扔下游野和大林不管,转身又钻回土地庙里,不见了踪影。
游野想拦都来不及,只能拍着大腿摇头叹息:“好么,这才叫报仇不隔夜啊!”
大林在后边听得满脸纠结,吞吞吐吐地问:“听你们的意思,在路上那个……应急的时候,都得喊一声?”
“是啊!怎么,你以前路边撒尿没喊过?”
“怎么可能,我……我是那种随地大小便的人么?”大林梗着脖子,一副言不由衷的心虚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