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十层皮都不够扒
幕色渐沉，满天星斗。
溪水潺潺而流，山间寂静幽深，忽而起了风，带来几丝野菊的香味。
封平手拎几个纸包，拾级而上。
踏过石脊，来到崖前，看了看碑上的“扪心”二字，封平停下脚步，恭身一揖：“林师叔！”
并无回应，但悄然间，牌前就多了一个人影。
毫无征兆，更无声息，似突如其来，却又自然而然。
好似他本就站在那里，亘古未动。
秀秀亭亭，楚楚彬彬，一身布袍，两鬓稍显斑白。看似三十许，又如知命有余。
林思成席地一坐，懒洋洋的靠住石碑，又指指对面：“已近初冬，门中应该很忙，怎有闲瑕来后山？”
“忙里偷闲罢了！”
笑着回了一句，封平坐下，逐一拆开纸包。却是一只烧鸭，两只蹄䠙，并一口瓷坛。
林思成顺手一抄，拍开泥封，“咕咚咕咚”几声，半坛就下了肚。
“哈”的一声，抬起袖子一抹，他长舒一口气：“就这一坛，喂鸟都不够？下次带一缸来……”
封平笑了笑：“峰主师伯怕是不许！”
林思成点点头。
若是知道有弟子给他偷偷带酒，说不好就得被师兄撵上这扪心悬陪他几月。
“罢了，下次莫带了！”
知道喝一口就少一口，他再不敢痛饮，只是将酒坛挨到嘴边，轻轻的抿。
“记得你上次来，这山上将将显绿，这半年多来可还顺当？”
“整日乱忙，但就如筛子，越忙越漏，越漏越忙！”
林思成幸灾乐祸：“怎地，魔门与妖族又派了细作？”
“月月都有，有时还一月两三起……”封平随口回应，又似突然想起来的一般，“哦对，师叔，李承入次境了！”
林思成猛然顿住，酒坛举在半空，却忘了往嘴里送。
“何时？”
“昨日！”
“你上次来，说他急于求成，吞了一颗妖丹，后幸得师兄搭救，算是保住了性命……记得那时，他才是初境五重？”
林思成皱起眉头：“六阶的朱鸟丹，有如此奇效？”
哪是什么朱鸟丹？
“参天峰的姚师叔为师弟把过脉，称那妖丹洗炼效果只是一般。师弟提升如此之快，是另有奇遇：
先是三阶的培元丹，师弟至少吞了五六丸，为化其丹毒，又服了二阶的草还丹，回元丹……之后又服了一株木灵参、一颗归元丹……且十有八九，还服过其余强行提升修为的丹药……”
“他何来这般多的灵药？”林思成都呆住了，“该是早被撑死，或是毒死了？”
“说来话长！”封平一声长叹，“不瞒师叔，今日，李师弟又吞了一颗！”
“啥丹？”
“还是朱鸟！”
“几阶？”
“七阶！”
林思成霍然变色：“死了？”
心中惊骇至极，体内气机不由自主，勃然而发。
封平的头发“倏”的一飘，浑身刺痛，宛如针扎。
仿佛下一刻就得被拆成一地零碎，封平头皮发麻，骤然起身：“师叔莫急，李承安然无恙！”
还活着？
“何人搭救，又是师兄？”
“这次并无人救他，师伯还在银索山，尚且不知。是李弟自行炼化丹元，又解了丹毒！”
不可能！
莫说他才是第二境，再升两个两境都不可能……
虽然这般想，但封平定不会瞒他。林思成心中一松，忙敛了气机：“可曾问过，李承如何练化的？”
“应是用了宁息香与醇露，且皆为上品：既能安神，亦能化毒……李师弟称：皆为李师叔遗物！”
更不可能。
姐夫穷的叮当响，要有如此宝贝，自己能不知道？
正狐疑不定，封平又道：“师弟还有一只道簪，储物虽不多，品阶也不是很高，却由清阳并纯阳之元祭炼，且隐隐带着几分道蕴……”
“除此外，他还会一道雷诀，可引天雷……据说也是李师叔所传！”
林思成眼都直了：扯什么淡？
姐夫有几分家底，他比谁都清楚。要真有蕴生“道韵”的宝贝，早进了他林思成的百宝袋，哪能留给李承糟蹋？
至于什么法诀，更是扯淡……数遍天下的宗门，就没听过谁家有这样的神通？
姐夫能从何得来？
那李承呢，又是从何处得来，甚至……引下了天雷？
如何想，都觉得荒谬……
正惊疑不已，封平往前凑了凑：“林师叔，李师叔真留有这般多的异宝？”
“自然！”林思成想都没想，头就点了下去。
姐夫自然没有，但外甥既然有，那就只能是这个理由。
不然呢，李承偷的？
封平半信半疑：“但我去信问过几位师兄师弟，均称不知？”
“呵呵……你们那时皆在宗门，去过几次青原山？”
“也对！”
封平点点头，“但李师叔故去，林师叔就上了这扪心悬，那时李师弟过不过总角之年，懵懵懂懂，能有几分心计？是以我便想，是何人替他保管，之后又传给了他？”
“你看我做甚？”林思成瞪着封平，“有扪心牌在，我也能下得了山？”
“那能是谁？”
林思成心思急转：“姐夫虽无弟子，师侄却多，我从何而知？”
咦，方才还是“皆在宗门”，这会又成了“不得而知”？
罢了，这舅甥二人一般鬼，怕是问死也问不出实话来。
封平叹了一口气，撕下一只鸡腿，递了过去。
林思成接住，又转转眼珠：“你今日来，便为些事？”
你以为就这？
封平叹口气，又摇摇头：“李师弟吞丹也罢，冒险提升修为也罢，与他人干系不大。且有我在后照应，外人再是惊疑，至多也就议论两句。”
“但师弟杀了袁氏仆役，恰好袁氏宝图并五雷正法就在那仆役身上。但其死后，却了无踪迹？之后他只是念了一句法诀，就召下了天雷……师叔，弟子着实不知该如何替李师弟遮掩。”
初时，林思成还想：你暗中照应他是应该。
再听后半句，林思成举着鸡腿，被冻住了一样：“啥法？”
“银索山袁氏的五雷正法，且还有袁氏秘境的宝图。”
心中一激灵，林思成头都麻了：好外甥！
便是你爹你娘还活着，加上你舅我，合起来狗胆都没你的大。
也就宗主不在，不然就算你有十层皮，都不够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