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汤凉了
妙兰站在堂前,亭亭玉立。
外披大氅,身形仍显窈窕。五官明艳,声音轻软而细腻,笑容柔和而温婉。
氅衣遮挡,看不到肩下的绣记,只知内着黑袍。知客弟子迎了上去,“师姐可是要录功。”
“非是录功,只是来寻李师弟!”
“师姐快请!”
众人不由狐疑: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一位师姐?
约摸二十五六,比紫燕要大,却比坤灵峰的闵子韵年轻许多,且更媚艳些。
很是面生,定然是第一次来,但听其言谈,却与李承很是熟络?
暗忖间,妙兰进到堂中,眼波流转,又轻轻一笑:“今日嬷嬷手慢了些,适才没好留师弟,将烧好了汤,便给师弟送来一些。且还烫着,师弟趁热喝一碗……”
说着,氅衣微掀,妙兰取出一只食盒。
又是热汤?
满堂弟子怔愣的一下,又往里间看了看:一方食盒,一口瓷罐,且还在长案上摆着呢。
前一罐估计才到李承的喉咙口,这又送来一罐。就问,李承如何能喝的下去?
孔凝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如此寒天雪地,且这般远来,岂敢拂了师姐的美意?师弟,且将师姐请至后堂,再慢慢享用!”
说罢还朝李承挤挤眼睛,大意便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让你秀?
你师姐不是很多么?
好,撑不死你?
李承瞪他一眼,拱了拱手,正要说什么,张胜轻轻一咳。
其他人只顾凑热闹,却没听出来:李承昨晚十有八九是在外过的夜。不然何来的“没好留师弟”?
身为主事,又深受其父恩慧,于情于理,张胜都要过问过问。
他略拱拱手,脸上带笑:“请问师妹贵姓?”
这其实在问她是哪一峰。
妙兰微微一怔,忙告了声歉:“师兄见谅,却忘了自呈家门?师妹姓舒,役从霆霓峰,我家女郎姓于,如今也居于外堂,正好与李承师为邻……”
霆霓峰,姓于?
且是役从?
众人心里咯噔的一下,又面面相觑。
犹记得,李师弟方才是如何说的?
于师姐师承霆霓峰,如今与我同住一院……果真,同住一院?
既有仆从,且着黑袍,也定然是真传。
就如吴瑶之紫燕。
但想不通呀?
一时间念头纷呈,或是猜:果真如李师弟所言,见他是可造之材,于师妹才与他同住一院,随时指点?
亦或是猜:便是指点,也是于师妹施恩于李承,不该是他提着汤罐去讨好于师妹吗,为何反了过来?
正暗暗猜忖,妙兰透过窗棂,往里间看了一眼:“主事师兄,里间可是能进?”
内库重地,若只是真传弟子之扈从,那自然不能进。但于师妹专程来指点李承修行,扈从师妹又专程来给他送汤,哪有不让进的道理?
正如孔师弟所言:天寒地冻,且这般远,焉能拂了一片苦心?
所以不管李承能不能喝得下,这汤定然是要收的。
张胜素来稳重,犹自止不住的想笑。与陶钧对视一眼,二人一模一样的表情。
遂尔笑笑,又点点头:“自然……师妹里面请!”
“多谢师兄!”
妙兰道了声谢,正要邀李承进去,李承顺手接过食盒,“谢谢师姐,冰天雪地,这般远还跑一趟,师弟稍后就用。”
还哪来的稍后?
今日你吃不下去也得吃……
“师弟怎能如此?你既知冰天雪地,师妹又走了如此远的路,竟也不说让师妹暖暖手脚再走?
师妹莫怪,师弟岁数轻面薄,觉得让这般多人看他吃喝,难免不自在。但不想师兄们都是有家室之人,还能缺了一碗汤?”
孔凝之忍着笑,往里一指,又使唤杂役,“白师弟,且将盔盆烧暖些……师妹快请!”
“多谢师兄!”妙兰笑笑,“李师弟有所不知,女郎特意让嬷嬷以犀渠脊骨熬就,需辅以几样丹丸同食,不然药性难以发挥……”
意思是她得留在这看着点,以免李承服错丹。
但熬个汤而已,为何要弄那么复杂?
而妙兰若不走,岂不就等于这汤我今日不喝也得喝?
仔细再看,好大的一口食盒,里面的汤罐能小到哪里?
顿然间,就觉胃里撑得慌,孔凝之又推他一把。
李承期期艾艾:“师姐,请!”
妙兰点头,踏进门里,继而压低声音:“今日赖师姐,只以为钟声三响才会点名,不想还有近三刻,堂中竟然到了这般齐?下次定然让嬷嬷早一些……”
“师姐言重!”
看着堪比从头大的瓷罐,且又是两张肉饼,李承一个头有两个大。
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尽快把妙兰哄走,听她这般讲,继而灵机一动:“比起其余各堂,确实要早一些!”
想着左右不过是一罐汤,妙兰定然不好让他违反堂规,而后就只能放下汤,起身告辞。
却不料她只是笑了笑,慢条斯理的盛好汤,又取出几只药瓶:
“师弟无需着急,虽已上值,我看堂中也不甚忙,至多耽误一两刻。再者女郎随后就到,待她来了向主事师兄求个情,定然不会怪罪你……”
等等……你说谁随后就到?
于静好?
“于师姐还来堂中作甚?”
“咦,师弟不知道?”
妙兰愣了愣,又捂住额头,“怪师姐,忘了讲:自今日起,女郎便要来堂中监事!”
哈哈……于师姐监事?
李承的眼睛睁的比核桃还大。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怪不得任师兄才来两天,就被调走了,原来是为了给于师妹挪窝?
随即,又觉哪里不对,陶钧怔愣的一下:“师兄,钟!”
张胜恍然大悟:对啊,钟还未响?
他一使眼色,孔凝之秒懂。
而后转着眼珠进了内间:“师妹有所不知,录功堂主事鉴器,灵器兽丹不断,故而灵元要比他处浓厚许多。任其消散,也是浪费,故而师兄才让众师兄弟都早来一些,能纳一丝是一丝……”
李承暗暗鄙夷:于静好都待了快两月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她能不清楚?
孔凝之瞪他一眼:你懂个屁?
不管于师妹之前是何目的,总归只是见习弟子,她哪里会管那么多?
但既为监事,所见所闻皆要如实记录,而后上呈。
虽说算不得什么大错,但若是后山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少说也得挨顿排头。
孔凝之呵呵一声,又指指汤碗:“师弟,汤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