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离开
“在这般无聊的日子里，那天，我目睹了那一幕。你瞧，人和那些蚂蚁是何等的相似啊。”黄天风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远方，仿若透过那漫天黄沙。
楚玉听闻，陷入了沉默，内心却如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他思绪万千，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静静地聆听着黄天风的话语。
“你似乎和那个汉子，有些不愉快。”黄天风像是洞悉一切，轻声问道。
楚玉缓缓摇了摇头，此时此刻，吴宇光跪地，满脸懊悔说着对不起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他心中五味杂陈，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黄天风见楚玉这般模样，知晓他不愿提及此事，便也不再勉强，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你呢，黄观主，这附近荒无人烟，为何不把空灵观迁至更为繁华的中域呢？哪怕是迁入沙国，也好过这黄沙漫天的不毛之地啊。”楚玉转换话题，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不不不，”黄天风连连摆手，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笑容，“虽然此地一无所有，看似荒芜凄凉，但也正因如此，少了诸多尘世的纷扰与麻烦。
有时候，我反倒觉得这种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的生活，也别有一番滋味。若是到了外面，要考虑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感慨，继续说道：“从前，我不知真诚之中究竟夹杂着多少做作，高贵之下又隐藏着多少卑鄙，甚至，连邪恶之中究竟蕴含着多少善良，我都一概不知。
然而，历经诸多事情后，我才明白，小气与大方、怨怼与仁慈、憎恨与热爱，这些看似对立的情感，竟能奇妙地并存于同一颗心中。”
楚玉听闻，不禁有些愣神，呆呆地立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他望着黄天风那饱经风霜的面容，试图从上面探寻出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会发出如此深刻的感慨。但他终究无从得知，只是在心底默默认同，黄天风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或许是站立的时间太久，楚玉本就尚未痊愈的右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将右脚轻轻抬起，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试图缓解那钻心的疼痛。
黄天风察觉到楚玉的细微动作，眼神中闪过一丝关切，轻轻拍了拍楚玉的肩膀，温和地说道：“不说了，不说了，快去养伤吧。”
随后，楚玉便一瘸一拐地朝着房间走去。当他走到墙角拐弯处时，之前带路的那两个弟子，像是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突然蹦了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笑嘻嘻地看着楚玉。
“师兄，看来你与观主相谈甚欢啊，我们可很久都没看到观主笑得那么开心了。”其中一个弟子兴奋地说道。
楚玉出于礼貌，回以微笑，接着问道：“难道平日里就没有能和你们观主聊得如此愉快的人吗？”
另一个弟子摇了摇头，略带遗憾地回应道：“早年间是有一位师叔的，他们老人家时常坐在观后，望着那无尽的黄沙，一聊就是一整天。
那时候，他们总是一起聚精会神地看蚂蚁，在观后有一个巢穴，里面住着的蚂蚁是沙渊独有的物种。可惜，三年前，师叔寿终正寝，自那以后，便再没有能和观主畅快聊天的人了。”
“对了，师兄，我叫宋昊东，他叫林雨泽，还不知师兄你尊姓大名呢？”刚才说话的宋昊东好奇地问道。
“在下楚玉，幸会幸会。”楚玉虽然双肩还隐隐作痛，但还是强忍着不适，勉强拱手行了一礼。
林雨泽见状，连忙上前，轻轻将楚玉的手放了下来，关切地说道：“师兄，你伤势严重，就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
“对了，那曾经那位师叔葬在哪里呢？我刚才在观里转的时候，可没看到墓地。”楚玉满心好奇地问道。
“那位师叔呀。”林雨泽说着，朝西北方向望去，楚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一片荒芜，除了连绵起伏的沙丘，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那位师叔大概就在西面，他老人家临终前交代，不要厚葬他，只需将他放在沙土之上，让其自然掩埋，他想魂归沙渊。最初的日子里，我们几个师兄弟时常去那边看望他，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被沙土完全掩埋了。”林雨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与怀念。
楚玉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师叔，涌起一股别样的敬意。随后，在二人的搀扶下，楚玉回到了房间。两人小心翼翼地将楚玉安置好后，便悄然退了出去。
楚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思绪如脱缰的野马，肆意驰骋。他开始复盘这些日子里发生的点点滴滴，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他们所展现出的异于常人的毅力，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
回想起之前在密林大战时，那黑袍人即便被轰碎了一只手臂，却依然顽强战斗，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厉与决绝。
而且，他们背后的势力似乎极为强大，竟能与远在夏国的吴思辰勾结在一起。最让楚玉感到不安的是，他们对自己的行程了如指掌，楚玉不禁暗自思忖，他们究竟是何时盯上自己的呢？是自己离开河国后，还是离开蓬莱山之后？
自己自离开蓬莱山，已然过去一段时间了。如今祭拜完父母，也该尽快返回蓬莱山了，楚玉在心中暗自做下决定。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宋昊东和林雨泽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水。“师兄，这是疗伤药，往后每日这个时候，我们都会给你送过来，只要你按时喝，伤很快就会痊愈的。”宋昊东笑着说道。
楚玉点了点头，接过药水，一饮而尽。随后的几日，他便在空灵观里安心静养。每日都会有弟子前来探望他，一来二去，他与这些弟子也渐渐熟络起来。
在空灵观弟子日复一日悉心的照料下，楚玉的伤势逐渐痊愈。他时常感慨，这世间之事真是奇妙无比。倘若自己当时没有使用那张符咒，黄天风便不会发现自己，而自己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不知葬身何处了。
这天，楚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惊喜地发现基本上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感了。他又伸展了一下肩膀，顿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算起来，今天已经是他来到空灵观的第五天了，是时候向众人告别。
恰在此时，黄天风走了进来。他看到已经痊愈的楚玉，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关切地问道：“已经完全好了？”
楚玉点了点头，微微拱手，感激地说道：“多谢黄观主和诸位师弟这些天的悉心照顾，楚玉感激不尽。如今伤势已愈，楚玉准备就此辞行。”
黄天风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行。”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有个小忙，想请你帮一下。”
“黄观主尽管吩咐，只要是楚玉力所能及之事，必定全力以赴。”楚玉一脸郑重地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观内的弟子们都对你十分敬仰，所以我想请你给他们宣讲经义。”黄天风目光中满是期待地看着楚玉。
“这……”楚玉听闻，顿时面露犹豫之色。他深知，能够宣讲经义的，那都是对道门典籍、道门文化有着极深造诣的人。而自己这些年来，仅仅看过蓬莱山的一些书籍，且都只是粗略一读，并未深入钻研。
在蓬莱山，每年宣讲经义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那是当今蓬莱山的高功道玄子、七彩道人，他们对道门典籍的感悟，远超常人。
而自己呢？不过是监院手下的一个普通徒弟罢了，何德何能去宣讲经义呢？就连自己的师兄们，恐怕都没有这样的资格。
楚玉这些年，与师兄们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他刚拜入道成子门下时，几个师兄和他见过一面。然而，自那之后，楚玉便与他们鲜有交集。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后山外的群山之中潜心修炼。
楚玉在心中反复权衡，思索良久后，还是决定拒绝黄天风。他微微拱手，脸上带着一丝歉意，说道：“实在不好意思，黄观主，可能要辜负你的一番热情了。我如今实力低微，对道门的理解也极为浅薄，何德何能宣讲经义，只怕会误人子弟啊。”
黄天风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没关系，实力低微又何妨？就算实力臻至一品道墟境，或许对道的感悟还不及实力低微之人呢。这宣讲经义，和实力并无必然关联，你就随便谈谈你对道的理解便好。”
楚玉听后，又略作思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此刻对道的理解完全一片模糊，尚未形成一个清晰的认知，实在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无知，误导了空灵观的这些师弟们。黄天风见楚玉如此坚决，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楚玉见状，心中有些不忍，于是行了一个标准的稽首礼，诚恳地说道：“不过黄观主不必担忧，楚玉日后必定认真研习，熟读道门典籍。待日后学有所成，必定亲自再来空灵观，与诸位师弟深入探讨。”
“好，既然你现在不愿宣讲，那我也不再勉强。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黄天风半开玩笑地说道。
“楚玉必定铭记于心。”楚玉神色庄重，郑重地说道。
“行，那你现在就打算离开？”黄天风问道。
楚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