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卦警示
月光像一把生锈的刀，把祠堂的窗格子劈成碎片。林小九贴着冰凉的门板，看父亲跪在祖宗牌位前的身影被拉得很长，长得像是要钻进供桌下的镇魂幡里。镇魂幡的布条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仿佛一条条被困住的魂魄在挣扎。
林永德面前的香炉插着三支倒头香，青烟在空中拧成麻花状，散发出一股腐木的腥味。六枚铜钱在桃木案上叮当作响，第五次落定时，最中央那枚突然直立旋转，在案面刻出螺旋状焦痕。林永德的手指掐住一道复杂的符咒，符咒的线条在烛光下微微发光，仿佛一条活物在皮肤上游走。
“坎为水，艮为山……”林永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掐诀的手指开始发抖。供桌下的陶瓮突然嗡嗡震颤，像一只被困住的巨兽在低吼。小九认出那是装“买路钱”的器皿——往年只有起尸时，瓮里的五帝钱才会发出蜂鸣。
铜钱毫无预兆地炸开，碎片崩在祖宗牌位上，竟深深嵌入“林”字的木纹里。林永德闷哼一声，捂住右手，指缝间溢出的血珠滴在卦象上，将“泽水困”卦染成狰狞的血红色。血珠渗透进木纹，仿佛某种诅咒正在蔓延。
“爹！”小九冲进来时踢翻了守灵的长明灯。灯油泼在青砖上，竟诡异地聚成个“逃”字。林永德迅速用道袍下摆盖住卦象，但女儿已经看清了血泊中浮动的画面：七口棺材在暴雨中自行挪移，棺盖上爬满蚯蚓状的青筋。最后一帧画面闪过时，小九认出某口棺材的裂缝里夹着片藏青唐装布料——正是赵家风水的穿着。
“去睡。”父亲的声音裹着铁锈味，他正把染血的卦纸往蜡烛上凑。小九抓住他手腕的刹那，看见掌心横贯着蜈蚣状的伤口，皮肉外翻处隐约露出白骨。伤口的形状让她想起了《鲁班书》中记载的“裂魂咒”，一种专门用于封印邪物的术法，但施术者往往会付出惨痛代价。
火苗吞噬卦纸的瞬间，小九闻到腐肉燃烧的恶臭。灰烬中浮现半张人脸，赫然是赵德海的模样，只是眼眶里镶着两枚青铜罗盘。小九突然想起父亲曾用青铜罗盘镇压过一具尸王，而那具尸王的额头正中央，也有一枚罗盘模样的烙印。
“赵家祖坟里……”林永德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碎牙，“有东西不该动。”
阁楼传来重物拖拽声。小九抬头看见天花板簌簌落灰，二叔的剪影正将镇魂像往西墙移动。镇魂像底座刻着复杂的符文，林小九认出那是《茅山符咒集》中记载的“震位镇妖符”。每挪一寸，楼板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知道西墙供着五雷号令，那是祖训里镇尸王用的。
“那为什么还要接？”小九攥紧卦袋，里面的铜钱正在发烫。窗外的老槐树无风自动，枝丫在月影下摆出个吊颈的姿势。林小九突然想起了《鲁班书》中记载的“吊魂枝法”，一种通过树木阳气镇压阴魂的术法，但前提是树枝必须保持鲜活。
林永德擦去牌位上的铜钱碎片。血珠顺着“林氏镇魂人”的刻痕蜿蜒，在“人”字最后一捺处凝成黑痂。他忽然解开道袍，露出心口巴掌大的青色胎记——那形状竟与镇魂像底座完全吻合。
“二十年前我接过同样的卦。”男人把女儿的手按在胎记上，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你爷爷带着六个叔伯进山，回来时只剩半截桃木剑。”林永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在回忆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后山传来夜枭的啼哭。小九感觉掌心胎记突然发烫，眼前闪过零碎画面：暴雨中的青铜棺椁，棺身上缠绕着刻满咒文的铁链，六个无头尸体正用指骨抠挖棺盖。林小九突然想起了《茅山术法》中提到的“无头尸阵”，一种用于封印尸王的邪术，但阵法一旦失控，施术者将万劫不复。
林永德系好道袍，将染血的铜钱碎片收进陶瓮。当啷一声，碎片在瓮底拼出个残缺的“棺”字。他往瓮中倒入糯米，白色米粒瞬间被染成猩红。林小九认出了这种术法——《鲁班书》中的“血米镇邪术”，但这种术法需要施术者以血为引，代价极大。
“去包五色土。”父亲往小九怀里塞了卷泛黄的油布，“寅时三刻前要撒在火葬场四角。”
小九抱着油布穿过天井时，听见焚化间传来抓挠铁板的声音。她假装系鞋带，用余光瞥见二叔正在往炉膛里倾倒黑狗血。泼溅的血浆中浮着几绺白发，发梢还粘着块青紫色的头皮。林小九突然想起了《茅山符咒集》中提到的“黑狗血祭术”，一种用于驱散邪灵的术法，但黑狗血必须是未满月的小黑狗，否则效果会大打折扣。
子时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小九蹲在火葬场西南角挖坑时，铁锹突然撞到硬物。扒开浮土，露出块刻着蛇纹的青铜板——这是去年迁走的李老太棺材盖，当时尸体莫名长出鳞片，最后还是父亲用镇魂钉封的棺。
“这是……”小九刚想开口，却被林永德打断了。
“记住这个方位。”林永德突然开口，吓飞了林小九手里最后一抔土，“若是……若是七星灯灭了，就往震位跑。”
话没说完，火葬场围墙外传来汽车引擎声。赵德海的奔驰车碾过满地纸钱，车灯照见林永德苍白如纸的脸。风水师摇下车窗，腕间的青铜罗盘正在疯狂旋转，天池位置渗出粘稠的黑液。
“有些劫，”林永德抓起把香灰抹在女儿眉心，滚烫的触感烙得小九一颤，“避不过。”
小九回头望去，祠堂的长明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有无数双赤红的眼睛睁开，像夏夜坟场的鬼火，又像暴雨前夕的镇魂棺在呼吸。林小九突然想起了《鲁班书》中提到的“鬼火引魂术”，一种通过鬼火召唤魂魄的邪术，但一旦失控，施术者将被魂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