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两次啊两次

论文被拒了，沈周很忧伤。

他磨磨蹭蹭地刷牙洗脸，摇摇晃晃地去食堂吃饭，浑浑噩噩地爬上物理综合实验楼，恍恍惚惚地往打卡机前一站，让摄像头记录下他那张憔悴肿胀的脸。

“滴，打卡成功。”机械女声清脆悦耳。

“这都几点了？是哪个不想好的现在才来？”马导的声音骂骂咧咧，“马上都十二点了啊，一天之计在于晨，你倒好，你怎么不睡到晚上才……呃，沈周。”

马导边骂边往门边走，雄风万丈地要教育人，十秒钟后，他的视线与沈周苍白浮肿的脸撞在一起，顿时又惊又怕，呃的一声就说不出话来了。

“中午好，马导。”沈周气若游丝。

“中、中午好。”马导赶紧躲开，生怕沈周一个站不稳撞他身上，碰瓷讹他的钱，“小沈啊，也别太拼命，该休息就要休息，别仗着年轻熬坏了身体啊。”

他假模假样地劝，脸上竟浮出个还算慈祥的笑。

“噁……”沈周从喉咙里挤出个毫无意义的音节，两眼无神，游魂般从马导身侧飘过，“一日之计在于晨……”

马导吓得一个哆嗦，跌跌爬爬地逃了。

妈的神经病，沈周这小子不会是中邪了吧？他就知道天天待在实验室总会有走火入魔的一天，还好他手下牛马多，抢着帮他做这些脏活累活。

沈周状态不对，其他人也都不敢和他打招呼。

直至他在座位上瘫了有二十分钟，季哥才小心翼翼地摸过去，问：“沈周，你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他叹气，“你要是愿意，就跟我说说。我比你年龄大，有些事也能帮你出出主意。”

沈周看他一眼，旋即移开视线。

他是伤了，不是傻了，就算真遇到天大的事，也不可能和季哥这个论文偷子说的。

偷子，呸，可耻。

沈周坐直身子，张口就骗：“没事，昨晚熬夜看文献，凌晨三点才睡，现在后劲上来了，脑子炸烟花似的，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他用手瞎比划，看得季哥一愣一愣。

季哥今天的精神状态也有点不太好，心事重重的，他在沈周旁边愣站了会儿，突然问：“沈周，你今晚有时间吗？我……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沈周揉揉太阳穴：“今晚可能没空。”婉拒了。

他不清楚季哥有没有发现论文是假的，也不清楚季哥所谓的有话和他说，是不是在想新点子偷他论文。

他现在没有心情理会这件事。

他只想他的论文……他的论文，怎么一个晚上就被拒了呢？以沈周自己的学术眼光来看，他觉得平衡束理论上个Science绰绰有余，可是……

难道是他太高看平衡束理论了？

想想也是，Science的编辑和审稿人无疑都是各自领域的顶尖大佬，看待前沿理论的眼光，肯定与他一个普普通通研究生不一样。

沈周两眼放空，陷入反思。

边上，季哥默默站了半晌，没能等到沈周回心转意，他没意思地挠挠头，背影落寞地走了。

沈周回神时，季哥已经不见踪影——

不在实验室里，或许是去吃午饭了，或许是回宿舍午休了，又或许……是去找马导了。

无所谓，等他把平衡束理论投出去，见刊上网，季哥根本不用偷，登上知网就把论文下载下来了，多好啊，到时候季哥还得谢谢他呢。

沈周不再内耗，跳起来做了几个深蹲，左右拉伸，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转瞬，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Science看不上平衡束理论，他可以转投Science子刊啊，他就不信了，平衡束理论这么美妙的创造，连区区一个Science子刊都捞不着。

沈周行动迅速，小手一点就把论文从Science的邮箱中掏出来，塞进Science Advances的邮箱里。

办完这件正事，他更加神采奕奕，看看时间还早，便收拾了东西往埃斯帕公司去——

其实他今天睡过了头，即使打上卡也是条“迟到”记录，他大可以直接去埃斯帕，没必要非得来实验室露个脸的。

实在是拒稿的打击太大，他魂不守舍，两腿架着脑袋，莫名其妙就给他带实验楼里去了。

到了埃斯帕，大家难得都在忙。

这里的研究员们早就习惯了沈周过去，简单招呼一声，就各忙各的去了，赵主管是唯一不忙的，他笑眯眯地把沈周拉过去，说公司牵头了新的研究项目，商业机密之类之类的，意思是沈周一个外人最好还是避避嫌。

“如果我硬要用你实验室呢？”沈周问。

“也不是不行。”赵主管笑道，“你入职我们公司，这里的设备随便你用，用坏都不用赔的。”

沈周沉默：“……再给我三天。”

三天时间，足够他把李教授的实验捯饬个三两遍，揪出其中所有可疑之处，尤其是设计数据造假的部分，结合平衡束理论，整理出一份详实可靠的举报文件。

赵主管很好说话：“行。”

他也不是真想赶沈周走，就是好心提醒一下，免得惹出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有了时间限制，沈周不得不加快进度。

今天他没有吃过晚饭就走，而是待在埃斯帕继续工作，忙到八点多，蹭了顿夜宵，直到哈欠连天困得不行了，才坐地铁返校。

埃斯帕的老哥们就比他惨多了，据说这种忙的时候，都要加班到晚上十一二点，以前还有单身的老哥不讲究，直接打地铺在公司睡的。

而这，更坚定了沈周不来埃斯帕当牛马的决心。

回到宿舍洗过澡，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快到十点了，沈周刚要到床上躺着，就遇见室友醉醺醺地回来。

失魂落魄，嚎啕大哭：“啊——！！！我被甩了，她说我一身富二代的臭毛病，呜呜呜呜。”

沈周被抱住腿，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只好安慰地拍拍室友肩膀，说：“别伤心，咱别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失去这一个，还有下一春。”

室友不说话，就抱着他哭。

沈周无奈，边哄边滑开手机消磨时间，主界面上，邮箱图标右上角一个鲜红血亮的圈号1，点开一看：

「非常抱歉地通知您，您的来稿未能达到本期刊的发表标准，建议转投其他期刊。」

……这才多久啊，又是秒拒？

沈周痛苦、沈周震惊、沈周不解，沈周看着室友涕泗横流的那张脸，心中突然也升起无尽的苦闷：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