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整军
自东平府混乱以来,各县都在违规扩增县兵,以防不测。
武松又带人在阳谷杀了一通。
阳谷县县兵十去七八。
朱贤趁机大肆扩兵,招募有家有室的良家子,得兵六七百人。
又叫刘达整日练兵。
为了给这些人补充体力,朱贤想方设法,给他们加餐,每三天能开一顿荤腥。这已经是朱贤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成果也很斐然。
不到半年时间,这些良家子个个精壮无比,行军布阵,只闻鼓声。令旗一动,行如疾风。
七百余人的精兵,是目前朱贤的全部家当。阮小二此番就要带走五百人!
说朱贤是真性情也好,说他是伪君子也罢。
他到底还是将阮小二家室接到了县衙。
三分是真情照顾,三分也是怀疑质押。
阮氏兄弟虽然爽利,为人性情,十分的好汉。但朱贤毕竟还是缺乏安全感。孤身一人,在这个世道,谁也不能让他十分放心。
城门口的所作所为,有的人认为是邀买人心,有的人认为他是体恤士卒。
不管怎样,阮小二到底还是出发了。一切议论纷争也随风消散在开拔军队的背影中。
朱贤站在城墙上,久久伫立。
“恩相,这里风大。”刘达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恩相还是快回县衙,切莫感了风寒。”
朱贤却道:“无妨,且让我再多看看这些儿郎。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战场刀剑无眼,又不知多少人能平安归来…”
“恩相,我等既是武人,马革裹尸也是幸事。”刘达或许是有感而发,一向沉默的他却说道,“总比在这荒唐的世道中不明不白的死去的好。
恩相仁慈,体恤我等。若是换了别个,我等就是个随意更换的夜壶,死了一茬,还有一茬。”
这半年来,朱贤每日要求他训练士卒,又每每格外给众人加餐。刘达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做了都头也已有半年多了,耳濡目染,对于他们这些当兵的下场也了解颇多。
没有战事便好,有个吏身,吃喝不愁。
若是战事起了,那这大宋朝廷对于他们这些武夫的态度,真正的是当成野草一般看待。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刘达做都头半年多来,从来没见过五十岁以上的老卒。他也曾疑惑,问过别的士卒。
得到的答案很简单。
阳谷靠近边塞,每年他们都要被抽调一批人去北边防御辽人。
谁去呢?
以前是上官命令。
后来是抽签。
再后来,就是年长者去。
因为从来没有人回来过。
年长者,家里儿子也成人了,他去了家里也有活路。年轻的去了,死了,家里也跟着死光了。
抚恤?
那是什么传说中的东西?
也难怪曾经县里的县兵们从来不训练,都是花天酒地,能过一天算一天。
这种数着日子等死的生活,实在熬人。
县里县兵们喝醉酒的时候,经常唱起一首歌。刘达听多了,也会了。
那首歌歌词是这样的: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听说是盛唐时某位前辈写的。刘达听过一遍后便再也忘不了了。
他不知道盛唐时当兵是何等模样,想来也差不多。自古他们这些耍枪弄棒的泥腿子,从来都上不来台面。
也不知道那位前辈最后怎么样了,是死在战场上了?还是活下来回乡了?
刘达希望他活下来,回乡。
这样大家唱的就是希望,不是绝望。
朱贤听了刘达的奉承,自嘲道:“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俺曾经也是个泥腿子。不瞒你说的,俺自幼父母双亡,家徒四壁。发奋攻读,才有今日。”
说着,朱贤看着远处唏嘘的背影,想起了某位先贤的话,感叹道:“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刘达细细品味这句话,像是被定住了,又像是想通了什么。他也学着朱贤的模样,站在城墙上,静静看着士兵们远去的背影。
……
呼延灼自从接到朝廷命令,一刻也不敢耽误,点了自家精心培养的五百铁索连环马,兵汝宁郡三千步兵,入京谢恩。
宋徽宗见呼延灼一表非凡,龙颜大悦,特赐一匹踏雪乌骓马。
呼延灼感激涕零,当天下朝后便马不停蹄前往东平府,誓要荡平梁山,以报君恩。
来到东平府,呼延灼不与程万里嘘寒问暖,自顾前往军营检阅大军。
此番朝廷征调一万三千大军,并东平府自身支援的三千步兵,共一万六千人。
连营数十里,浩浩汤汤。
只是当呼延灼远远看着大军营帐,顿时脸色铁青。
无他,上万大军,营帐扎的杂乱无章。何处是中军,何处是左军,何处是右军,叫他这个久经沙场的宿将都分辨不出!
即便知道厢军糜烂不堪,呼延灼早有心理准备,但徒一见到这三军不分的营帐,也险些双眼一黑。
营帐扎的如此杂乱,若是贼人闻讯前来偷营,如何抵御?届时如何传达军令,传令兵能分清楚各军主将在哪里吗?
呼延灼黑着脸进了军营,众军官早已等候多时。本想奉承一番,只见呼延灼脸色铁青,不敢言语。
待呼延灼在中军大营中坐定,沉声道:“先锋何在,副将何在?”
百胜将韩涛、天目将彭玘出列拜道:“下官在。”
他俩人也是沙场宿将,自然清楚呼延灼为何脸色铁青,只是无奈,在心中苦叹。
呼延灼既然在宋徽宗面前举荐俩人,自然也知道俩人的本事。如此更加愤怒,呵斥道:“大军行军扎营,如何排列,如何布置,尔等可曾记住?《武备志》所言,背来与本官听!”
彭玘、韩涛相视苦笑,韩涛身为先锋大将,自知逃不过责罚,拜道:“大人恕罪。且听小人辩解一番。”
“哼!”呼延灼怒气冲天,重重拍打桌案,骂道,“你且说来,若是无理,本官定斩你首级,以束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