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暴风（3）

圣玛丽号，底舱内。

昏暗的灯光在风浪的摇晃中忽明忽暗，投射出摇曳不定的影子，仿佛鬼魅在墙壁上跳舞。

海水从船体的缝隙中不断涌入，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一只贪婪的海怪正张开血盆大口，无情地吞噬着船身。

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海水味，令人窒息，仿佛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侈。

内克站在舱室中央，脸上满是雨水和汗水，湿透的制服紧贴在身上，显得分外狼狈。

“快！把水泵开起来！所有人，分成两组，一组用木桶舀水，另一组跟着木匠一道检查船体裂缝！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水手们迅速行动起来，分成两队，一队拼命地用水泵和木桶将涌入的海水排出船舱，另一队则跟随老汤姆，用木板和麻绳堵住船体的裂缝。

底舱内充斥着水手们的喘息声、木板的敲击声和海水的拍打声，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老汤姆蹲在一旁，手里握着一把锤子和几块木板，正指挥几名水手修补船体的裂缝。

“这边！这边还有一条裂缝！快把木板递过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却依旧坚持着，仿佛每一句话都是用尽力气挤出来的。

水手们拼尽全力，底舱内的水位总算开始缓缓下降。

内克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木质的舱顶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厚重，仿佛隔绝了另一个世界。然而，他知道，与船舱内的抢险相比，甲板上的战斗无疑更加凶险。

风浪的怒吼声透过木板隐约传来，像是某种野兽的低吼，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入夜之前。

劳伦斯曾找到他，神情严肃地提出：一旦暴风雨来临，他们二人分工合作。内克负责指挥船舱内的排水，确保船体不会因进水而沉没；而劳伦斯则力保桅杆和风帆的完好，以便风暴过后，圣玛丽号至少能保持90%的战斗力。

“为什么这么谨慎？”内克当时有些不解地问道。

劳伦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峻：“因为暴风雨之后，那些一直尾随我们的海盗，必然会张开他们凶恶的獠牙。”

“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放弃了这个荒谬的想法。”内克一愣。

在大副和军需官的刻意放纵下，圣玛丽号上有不少水手把这件事当成是笑料来编排劳伦斯，他多有耳闻。

没想到一直到现在，劳伦斯还在坚持这个看法。

准尉的语气如此笃定，让他也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

或许，多一些谨慎总是好的。

毕竟，对圣玛丽号而言，这并非坏事。

至于大副和军需官……内克的嘴角勾起一丝无奈。

那两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长官，此刻恐怕正躲在某个安全的角落里茫然无措呢吧。

呵呵，他们从未真正关心过这艘船的安危。

若是他们能从此事中吸取教训，或许圣玛丽号还有被挽救的可能。但内克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在圣玛丽号上的水手们为自救而在暴风雨中奔走时，相邻的自由号也陷入了同样的绝境。

巨大的风浪毫不留情地撕扯着自由号的船身。

甲板上，船员们拼尽全力试图降下风帆，但每一次巨浪扑来，都有人被席卷入海，惨叫声瞬间被风浪吞没。

“抓紧！抓紧绳索！”自由号船长声嘶力竭地喊道，但他的声音在风暴中显得如此微弱。

“主桅杆！主桅杆要断了！”一名水手惊恐地喊道。

主桅杆在狂风中轰然断裂，巨大的桅杆和帆布重重砸在甲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水手长正站在桅杆下方指挥，来不及躲避，被砸了个正着。他的身体被压在桅杆下，鲜血从伤口中涌出，瞬间染红了甲板。

“水手长！”几名水手惊呼着冲上前，试图将他救出。然而，桅杆的重量太过巨大，他们拼尽全力也无法挪动分毫。

水手长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已然晕厥。

失去水手长的指挥，自由号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自由号就像是一片漂浮在海洋中的树叶，上下震荡，被风浪吹得凌乱不堪。水手们没有了主心骨，整个甲板变得迟缓而慌乱。

船长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水手长的重伤让自由号的处境雪上加霜。

但此时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整艘船都将葬身海底。他冲进船舱，试图找到任何可以稳定船只的办法，但船舱内早已一片狼藉，物品四处翻滚，海水从舱门不断涌入。

“船长！我们快撑不住了！”

一名浑身湿透的水手绝望地喊道。

船长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此刻的自由号已经处于极度危险之中，任何失误都可能让所有人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所有人集中到船舱底部！用木桶和舀水工具排水！我们必须稳住船身！还有，向圣玛丽号打旗语求救，我们需要支援！”

水手们面面相觑，面露苦涩。

支援？

呵呵。

圣玛丽号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过来支援他们？

而且就算海军有心，如今海面上风浪如此巨大，小船但凡入海顷刻间就会被吞没，几乎和自杀无异。

“船长……圣玛丽号恐怕也自身难保啊……”一名水手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无奈和绝望。

船长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甲板上面露惶恐的水手们。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由号的结局。船长知道，水手们说的是事实——圣玛丽号自身难保，支援的希望渺茫得几乎不存在。可是，没有经验丰富的水手长的指挥，自由号的下场就只剩下一个：沉没。

可他身为船长就绝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不管怎样，试试吧！”船长最终咬牙说道。

一名旗手冒着风雨爬上桅杆，试图打出求救的旗语。

旗手双手死死抓住湿滑的桅杆，艰难地将旗帜挥舞起来。然而，风浪的力量太过强大，旗手几乎无法站稳，旗语也显得凌乱不堪。

船长万分焦急地站在甲板上，望着不远处的圣玛丽号，心中默默祈祷。

希望他们能够回应自由号的请求。